第70章 第 70 章_我成了全员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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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天神为何物。

  这是地球上本孕育不出的东西。

  一次天文异象,它降临到了人间。

  但贺重锦起初是不知道它的来源的,他只是看出了它的价值,所以给它取名为“天神”。

  贺重锦认为,天神隐藏着无穷可能,他多年潜心钻研,大肆敛财支持研究,为的就是有一天,彻底驾驭天神,使之为他所用。

  届时,贺家成为万人敬仰的存在,他贺重锦,也将流芳千古。

  贺重锦无疑是疯狂的,“天神”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很厉害,但它的危险性也十分恐怖。

  所以,当傅惊野知道了天神的再次出现,知道了庄藤曾再次离它如此之近……

  “庄藤,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么。”

  傅惊野缓慢地走了进来,苍白的脸颊上淌着水痕,仰头将庄藤望着,整个人失魂落魄,就像没人要的动物。

  庄藤表情看上去有点不解,“我好好的,有什么必要去医院么?”

  说罢她漫不经心地加快脚步,上了阁楼。

  阁楼的窗户没开,有点闷,庄藤打开了半边,但窗帘还是关着的,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台灯一开,光便立刻聚拢在了一起。

  楼道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沉重,等听过一会,庄藤回过头,傅惊野停在楼梯间,脸上是庄藤从前都没有见到过的悲伤。

  “你知道熊希故意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吗?”

  “你知道熊希是什么人么?”

  傅惊野的呼吸显得艰难,腔调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你不会连这点警惕性也没有。”

  庄藤把手中的包放在榻榻米上,像是故意没听懂傅惊野话语背后的质疑,“确实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但既然他犯下多起案件都能全身而退,我怎么又能一开始就觉察出他的意图呢。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乔云稚那种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傅总未免太高看我了。”

  “下一次呢?这次他失手,难保还会有人来到你身边。”

  “真的么,太可怕了,但乔警官说不会放松对我的保护。”

  庄藤笑盈盈地回答。

  傅惊野握着扶梯的护栏,收紧了力道。

  ”你明明知道,我担心的不止如此。”他强调,“你这样我根本没有无法彻底保证你的安全,我想要你跟我住在一起,我们离得近一点,好么?”

  傅惊野走到了庄藤的身边,凝望着她的目光有非常强烈的情绪,比说出口的话还要直白。

  庄藤漫不经心地勾着一丝笑,“已经够近了,不需要再近了。”

  她说着,往后退开了一些。

  傅惊野垂下头,焦头烂额,却又无计可施。

  再次看向庄藤,他的唇边划过一丝悲凉的笑,好像在嘲笑自己什么。

  “那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答应我呢。庄藤,我什么都不干,我能向你保证,我就是想天天能看到你而已。我真怕你哪天又突然消失了,我就会再次陷入那种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的循环里去,这种事情我真的不能再经历第二次。“

  他的尾音变得沙哑起来,有几分令人心疼的委屈。

  庄藤眼睛睁得圆圆的,很是讶然,“你是在求我么?”

  傅惊野颓然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妥协地点了头,“是的。”

  手上的外套掉到了地上,傅惊野上前一下子抱住庄藤,脸颊贴在了她的耳边,声音不成调子,“我求你了,来我身边吧。”

  庄藤失了神,很快反应过来,将傅惊野一把推开。

  没有惊慌,只是戒备地眯起眼睛,感觉都有些不认得傅惊野了。

  “可是我们这么不奇怪么,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让你天天看着我,守着我?”

  “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是任何一种关系。”

  “可我不想,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我觉得我从前的日子就挺好的,现在自从遇见你,我的生活就被彻底打乱了。我到现在还在想,为什么身边忽然会出现熊希这样的人,好像一切改变的节点,都是在你找我询问黄鹂的事情以后呢。”

  傅惊野承受着她话语里所有的攻击性,目光空空的,站在她面前,任她挖苦。

  等她说完了,傅惊野一双闪烁着水光的眼睛,才又慢慢在庄藤身上聚焦。

  “那我来弥补。如果你觉得一切都是我连累的你,那么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的损失吧,这样行么?让我将功补过,好不好?”

  庄藤蹙起了眉。

  按照从前南姝在傅惊野面前这样冤枉他,傅惊野必然会生气,时至今日他却连一句辩解也没有,到底他为什么要不依不饶到这种地步。

  傅惊野当然是不想这么迂回的,从刚开始他就在想,要是能直接强硬地把人抢到身边就好了。

  傅惊野真的很想简单粗暴,扛着庄藤就走。

  可心里这么想,行为上却连碰都不敢碰她。

  他们之间空出一段距离,足够庄藤从傅惊野的身前离开。

  他的气息让她不安,有些让她脱离出从前平稳的镇静。

  “我到你的身边,就一定能安全?我并不这么认为。”

  傅惊野的喉间忽然有一股酸楚,压抑着堵滞,他回答,“会的。”

  庄藤回过头,眼睛里是明显的不信。

  她本意只是想打击他,让他知难而退,让他今夜离开。

  傅惊野却当真了,庄藤的话里,每一个字他都当真了。

  就如同从前南姝骗傅惊野,为了赶他走,对他说陆星盏才是光,陆星盏才是救赎,在傅惊野这里得到的都是伤害。

  傅惊野嘴上没说,其实心里全都信了。

  六年中他每每想起,又嫉妒又后悔,为什么南姝一开始注意到的人是陆星盏不是他,为什么不能及时地发现心里对她的在意和喜欢,对她更好一些。

  如果比陆星盏更温柔,比陆星盏更会关心人,比陆星盏爱得更坚定,他和南姝会不会开始得早一些。

  如果他多留个心眼,更早地注意南姝的身体情况,就不会等到天神已经让南姝无力回天时才被发现,他们会不会结束得晚一点?

  一时间感觉又冷又疼,却又不知是因何冷,因何疼,身体的颤抖,就像寒噤那般。

  “我会保护好你的,这次一定会的。”

  “不会让你难受。”

  “也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他眼底变得很苍白,显得眼睛越发地红。

  “相信我好么?”

  庄藤的心中忽然有种很不适应的情绪,让她颇为困扰地侧过身去。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和你不熟,生活得太近也许会让我很不习惯。”

  很平常,很正常的一句话,却像刀子扎进傅惊野的耳朵里。

  “不熟?”

  这两个字就像魔鬼,凶恶地嘲笑他的情痴。

  “你真的什么都忘了么?你真的可以忘了么?”

  傅惊野终于有了一种,无法忍受的爆发。

  庄藤直视着傅惊野的眼睛:“我本就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你反复问我忘没忘真的没必要。”

  “我说的是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主动吻我的人,总是你庄藤吧。”

  “是的。”庄藤表情平和,话语却犀利,“可难道不是您建议我,和你配合么?是谁主动并不重要。”

  傅惊野望着庄藤,早已不像是在看现实中的她,眼中的倒影分明是南姝。

  “的确不重要,如果……如果你是她。”他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是她,请告诉我,那句话是真的么?”

  “傅惊野,下一次我来找你,你要记得,一定是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哽咽得不像话,一往情深地望着她,却又写满了绝望哀戚。

  “南姝主动找我了,她主动找我了,所以我没有错会她的意,对不对?”

  如果庄藤真的不是南姝,她会觉得这个男人简直精神错乱。

  但她是南姝,傅惊野这番话,并没有说给错的人听。

  庄藤知道,傅惊野做着最后的妥协,坚持着不当面揭穿她,但他真的想要一个答案,很想很想。

  傅惊野以为南姝爱过他,这是他六年坚持着走过来的希望。

  “不对。”庄藤的出现,显然没有让傅惊野的那束光变得更亮眼,反而,她夺走了这束光,“她谎话连篇,自然这一句也是假的。”

  傅惊野的世界彻底地暗了下去。

  周围就像按下暂停键,外面的雨声戛然而止,血液退去大脑,眼中一片天昏地暗。

  几乎就要站不稳,傅惊野往前撑在了庄藤背后的柜子上,脑袋抵住庄藤的肩窝。

  沉闷的阁楼,传出他低低的笑。

  随着傅惊野这声音的颤动,庄藤的心口的位置也受到牵扯。

  一下又一下。

  庄藤不由低头望向傅惊野,他高大的身体如今折俯着,宽阔的背起伏紊乱,靠在她的身上,藏着一切表情,在庄藤耳边的声音,怪异陌生,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在这一瞬间,庄藤的眼神出现了一些茫然的舒卷。

  直到傅惊野稍平复,他努力地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看她,“那对谁说的话,才是真的呢?”

  “也许,我在你的事情上的确很糊涂,但是我没办法不在意。小书,那天在景山,你对陆星盏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庄藤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景山?她为了骗取陆星盏积分时那番表白吗?

  庄藤记得。

  因为正是因为此,在司丽坦,傅惊野才始终不愿心软帮她。

  但庄藤给不了傅惊野任何回应。

  不是不想说,而是没办法说,她说了就证明她是南姝了,一切就真的没有余地了。

  傅惊野显然也知道庄藤不说话的原因,但他不在意,他只是想告诉庄藤,他那天听到了,并且很难受。

  “从西南回来,我受了很重的伤,我的哥哥当时也下落不明,我一有力气就去找你了,但却遇到了仇家的追杀,我差点就死在了慧都。”

  “我也是会有败的时候。”

  他扯开了衬衫,露出胸膛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庄藤凝视着那道伤,痕迹丑陋,好像条奄奄一息的毒蛇,歪歪扭扭地躺在荒野,气若游丝。

  “我的心也会有十分难受的时候……”

  傅惊野抬起手,捧住庄藤的脸颊,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

  嗓音温柔缱绻,叫她一声,“小书。”

  庄藤微微睁大了眼,一下子突然就陷进了从前。

  “小书,我也是会痛的啊。”

  他反复地念着她的名字,吻上了她的唇。

  庄藤到底是有一些没有思虑到。

  譬如她利用陆星盏换取积分时的甜言蜜语,对傅惊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正如傅惊野说的,他嫉妒陆星盏跟南姝的相处,嫉妒他能听到南姝的表白。

  他吻得十分霸道,有种要将她锁在身边的偏执。

  即便是那个夜晚,陆星盏醉酒胡言乱语的挑衅,都让傅惊野吃醋了。

  他记仇记到现在。

  “我知道你想要和从前一刀两断。”

  傅惊野一点点吻着庄藤耳后的那道浅浅红印,那是她作为南姝的记号,很浅,不易被人发现。

  “可是请把我留在你的世界好么。”

  庄藤没有回应傅惊野。

  她望着对面轻轻被风雨鼓动的厚重窗帘。

  手按在他的胸膛,那里有他的伤疤,有他的体温,有他的心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庄藤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了傅惊野的怀中,感受着他游走的吻,身体陌生的电流感,柔软地裙纱被搓揉被推开。

  杜松子的味道依旧很好闻,在她死的时候,存在于口息间最后一缕空气中,让她走得十分安心。

  傅惊野曾经很讨厌傅时暮对乔阳绘的痴情和卑微,但如今,他终于活成了傅时暮的样子。

  可惜有一点大家还是看错了。

  就连庄藤也看错了。

  奶茶店里傅惊野看上去那样沉稳冷淡,她以为他学会了徐徐图之,步步为营,然而他还是从前的他。

  直接,强势,没有道理,不通商量。

  真正想要什么,便不会有什么耐心。

  台灯被晃到地上,彻底断了电,室内变得昏暗。

  临时用来挂衣服的架子哐地落到地上,布料散落凌乱成冗杂地一堆,层层叠叠,交交错错。

  雨声忽然被放大,也或许是落得更密集了,击打着雨棚,压着梢头,樱花的枝干摇摇晃晃,花瓣在地面积得越来越多。

  好像有一根手指,伸进了她隐秘的心房,撬开了她尘封的感情。

  她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伸出的手悬停,那缠缠绵绵的甜蜜绕过她,飞了出去。

  就好像是重读一本许久没看过的书,每一寸心情都被放大。

  炎热的桑拿室里,傅惊野踹开门将她抱出去,蓝色浴衣上金鱼的图案很漂亮。

  盐小池初冬积雪,溢出浴缸的水,跳到窗台上的小猫咪,她咬在牙齿上的小勺子,大理石柜台冰凉的温度。

  司丽坦满园的月光,绿水白莲凉亭,醉玉颓山,柔情软语,光阴与旧梦,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就好像庄藤终于感受到,傅惊野对她的爱,轰轰烈烈,又复杂难言。

  他在最防备的年纪,承认了对她的爱。

  在最爱她的时候,又被她撒手抛下。

  六年前在那棵樱花树下,南姝选择跌进傅惊野的怀中,那一刻,傅惊野突然放弃了所有的恨与债,只向她讨往后的真心。从此决定忘了她的欺骗,忘了她的算计,要和她相爱,不管不顾,不计后果。

  可傅惊野以为的重新开始,对于南姝而言却是告别。

  傅惊野对南姝的爱,太复杂了。

  他遭受的所有伤痛,麻木,惊惶……此刻都在他俯身的亲吻里。

  庄藤闭着眼睛,在与他的吻里,静静地倾听着这些他从未表达过的东西。被这汹涌的情·潮卷入,淹没在旋涡中。

  巨浪打得她抓不住任何东西,只一次次拧紧了他的衣衫。

  在那之后过了两日,庄藤来到东北林区偏远山村的精神病院里。

  她伪装成一个烧伤患者,脸上缠满了绷带。

  这件事庄藤很早就打算要做了。

  那天熊希告诉了庄藤三件事情。

  其中一件,就是这家精神病院。

  “想杀你的人,就藏在这里,你想要今后好好活着,就必须要弄清楚这到底里面有什么。我不是核心成员,并不能直接告诉你答案,姐姐,我对你真的已经很好了,接下来只能你自己去看看了。”

  熊希的话能不能信,有待考证,但有一点他说得很对。

  要想活,就要杀人,杀掉那些想杀她的人,她就能活了。

  庄藤现在不是南姝,南姝是早死的命她认,但如今既然重活一世,就决不能死。

  否则她太没面子了。

  庄藤是想自己偷偷做这件事的,庄佳玲倒是好骗,房间里放了个智能音响,识别到庄佳玲的声音就会自动播放庄藤提前录好的。

  但傅惊野很棘手。

  这个人是一刻没看到她都要发疯的。

  那晚傅惊野来找庄藤,庄藤千方百计刺激他,为的就是不想让他察觉到她的动机,参与到此事之中。

  但终究是没能把傅惊野赶走。

  幸好后来有了一些转机。

  那日清晨,傅惊野眷念地从背后抱住庄藤,鼻尖蹭了两下她的耳垂,他好像很开心,以为她算是答应他了,于是再次问,“我们离开潼城吧,去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带上你的家人,再也不回来了。我们重新开始。”

  庄藤终于不再装睡,“我要考虑三天,这三天,不要来找我。”

  “好。”

  也许傅惊野实在太需要庄藤给他希望,所以只是从她这里得到一些不确定的话,也能让他立刻妥协。

  庄藤知道傅惊野会信守承诺的,那日他看上去是开心得昏了头,应该不会这么快恢复智商,推测到她的阴谋。

  而且三天的时间给得很正常。

  她觉得傅惊野会在他们做了那种事后,体谅地给她一些自己冷静的时间。

  名叫“宏昌”的私人精神病院,坐落在大山森林中,山的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绿也茫茫,蓝也茫茫,好像与世隔绝。

  建筑年代有些久远了,外墙灰扑扑的,灯光是刺眼的白炽灯,里面长廊规整,四四方方,走起路来有回声,全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

  庄藤的病友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整天神神叨叨的,据她自己所说,以前是做法事跳大神的,十里八乡都拿她当神仙的使者,年轻一时也是风光无限。

  第一天这个老神婆就凑了过来,一点也不认生地跟庄藤叽叽咕咕。

  “我本来想离开的,但是这群人非不让我走,说只有我在这里才能镇压鬼怪。我没有办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就抛弃了我的远大前程,姑且在这里降妖除魔啦!”

  庄藤从窗外那一扇扇好似关押犯人的大铁门收回了视线,望向了满脸褶子黑斑的老神婆。

  “这里经常闹鬼么?”

  老神婆惊恐地狠狠点头,“对!门口有条大黑狗,只要它一叫唤,必然要死人。每天到了夜里,就不知从哪里传出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这是阴间的人要过路,那脚上啊还拴着锁链,走起路来哐当哐当的。有一次我首当其冲,站在门外念咒驱鬼,一睁眼从小铁窗里看到墙上好多重影子,高高低低,歪歪扭扭的。”

  “还有呀……”

  老神婆本想继续说,就听见打铃了,她突然咧开嘴兴奋地笑起来,拉着庄藤往外走,“吃饭的时间到了,我带你认识认识大家伙。”

  庄藤便跟着老神婆,学着她的样子,一蹦一跳地来到了餐厅。

  穿着宽大病服的人们,井然有序地在餐厅排着队,门口又两个保安,手持铁棍,凶神恶煞地环视四周。

  老神婆和庄藤站在末尾,跟前后左右的人打招呼。

  “嘿,老张!“

  高高瘦瘦的老头回过身来,混沌的目光好一会才聚到人身上,搜肠刮肚地认出来老神婆后,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出来我们认识,敌人就在周围,枪·口已经对准了我们!革命的胜利近在眼前,作为一名优秀的地下党人,我要继续潜伏到解放的那一天!”

  庄藤抱拳:“老张,我正是与你接头的同志。”

  老张望着面前全脸绷带宛若木乃伊的人,露出震惊的表情,但很快他就戒备地压低了声音,“山重水复疑无路。”

  庄藤:“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张热泪盈眶,拉着庄藤的手,“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能接出下一句!看来你的确是我党同志。”

  庄藤:“老张,新的风暴就在眼前,现在我急需要一份特务名单。”

  老张面露为难:“这恐怕有些难度……”

  庄藤:“按照上级指示,敌人很快将有一次清剿活动,如果没抓住潜伏在我党的特务,后果不堪设想!”

  老张:“交给我了!”

  老神婆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庄藤见老神婆的眼神,就像是看出了些什么,“你一直望着我干嘛。”

  老神婆:“虽然我不是党员,但老百姓也能出一份力不是?”

  庄藤:“不劳烦你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神婆继续向庄藤引荐小伙伴。

  “这是来自外太空的八爪鱼。”

  “这是植物对话师。”

  “这是系统055。”

  ……

  系统:感到了冒犯。

  就排队这点时间,庄藤就和精神病友友们打成一片。

  狸花猫和胖橘私下议论。

  胖橘:【你说她进展这么快,如鱼得水,春风得意的,是终于找到组织了?】

  狸花猫:【本色出演。】

  排到老神婆的时候,老神婆转过头对庄藤嘀嘀咕咕地埋怨:“这里打菜的师傅特别抠门,肉都没有多少。”

  然后就把饭盒的饭给她看。

  洋芋腊肉箜饭,只闻得见腊肉味,不见腊肉的影。

  庄藤不予置评,老神婆走后就轮到了她。

  往窗口一瞧,她的目光顿时凝固。

  打菜的师傅高高大大,戴着口罩,脸上一道伤疤,皮肤黑得像煤炭,头发乱蓬蓬地几乎盖住眼睛。

  知道庄藤在看他,打菜那人慢条斯理地掀开眼皮,迎上前去。

  沉默中,好像满意于她此刻流露的震惊,他头发帘后面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为了看得再清楚些,他警惕过周围后,才微俯下身,单手撑在操作台上,透过窗口打量她的木乃伊装,同时悠悠然地往她放盒里叩了一勺满是腊肉,香喷喷的洋芋箜饭。

  庄藤好似能透过口罩,看到傅惊野那得意的嘴角。

  她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对傅惊野致以杀意问候。

  用眼神杀过一遍后,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饭盒上,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离去了。

  途中,庄藤暗暗捏紧饭盒

  亏她上一秒还笃定地想,傅惊野会信守承诺乖乖在家等她,下一秒就看到他成为了精神病院的食堂师傅。

  还目睹了她刚才装疯卖傻跟病友们打成一片全过程。

  庄藤吃饭的时候,气场沉闷,不比刚才话多。

  周围的小伙伴们在开心低声畅谈,从牛顿力学聊到灵魂出窍,从神农搞直播聊到秦始皇穿越时空。

  突然听见一声响。

  有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男子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他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边哭一边还不停地打自己,踹地板。保安没把他拉住,他开始搞破坏,踢翻了食堂旁边的一桶汤汁。

  看上去像是狂躁症犯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整体攻击性不算太大。

  可没到三分钟,就有一队医生过来了。

  他们戴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两个人合力把病人按住,用胶带粗暴地绑起来,较高的一个青年人拖着已无还手之力的病人就往外走,病人像抹布一样在地板摩擦,被拽得叫苦不迭,青年医生却视若无睹,看上去还有几分冷淡的威风。

  身后的其余护工们就这么看着,也没人上去帮忙抬一下那病人。

  本以为会将病人带到病房里治疗,没想到那医生就近选了食堂前面的杂物间,把人推了进去。

  然后就传出了病人被暴打的声音。

  也不顾食堂里还有其他精神病患者,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传到食堂里来,吓得好多人捂着耳朵发抖,歇斯底里地哭。

  很快就没有动静了。

  那医生擦了擦汗,走出来,将带血的皮带扔到了食堂门口,指着一群可怜的患者,颐指气使地教训,“看到了吗,不听话就是这种下场!”

  既然都是精神病患者了,怎么可能控制得了自己发病?不加以专业治疗与安抚,竟以暴力制服。

  简直惨无人道。

  所有人都怕兮兮地逃避着这个医生的目光,偌大的食堂里,只有庄藤镇静地挺直身板,雾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看。

  那双眼睛眼仁又黑又圆,比普通人大一些,显得有种空灵的可怕。

  大概是觉察到一丝诡异的恶寒,那医生在这种恐惧下反而大发雷霆,他向庄藤大步走来,“哪里来的木乃伊!”

  食堂窗口后面,傅惊野顿时警戒地收紧力道,汤勺几乎要折断在他拳头中。

  庄藤非但没有害怕,仰头凝望着他的眼睛无波无澜。

  老神婆吓得赶紧一把抱住庄藤,佝偻的身体刚好挡住她的眼睛,“她新来的不懂事,是我徒弟,我好好教导她,还请大罗神仙不要计较!”

  看不见庄藤的眼睛了,陌生的不适感从心里消失,那医生转过身去,哈哈大笑,“大罗什么?”

  老神婆重复:“神仙。神仙。”

  然后医生就和后面的护工们一起笑了起来。

  “那大罗神仙让你学狗叫你学不学啊?”

  “学,要学。”

  “哈哈哈哈。”

  挖苦够了,那群医生就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食堂陷入了一片恐慌。

  大家连饭都不敢再吃,排队洗了碗,匆匆逃回了自己的病房。

  精神病房里虽然都配套洗手间,但没有热水。

  晚上临近洗澡,老神婆先一步去窜病房。

  为了了解情况,庄藤打算洗了澡就去找老神婆。

  望着一头的绷带,正在思索着从哪里解开时,背后想起了轻微的声响。

  庄藤一转身,看到了傅惊野。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绿色铁皮的热水保温桶,“我听说这里洗澡没有热水,给你送点。”

  说着,把桶放在了地板,自己则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舒活了筋骨。

  “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很明显吗?”

  傅惊野有些挫败地摸着自己的胡渣和乱发。

  诚然,他的确有在认真伪装。

  不仅弄了个逼真的特效装,忍受着不梳头不洗头的油腻,而且走路站坐都弯腰驼背,很注重仪态上的丑陋。

  庄藤客观地说,“放别人必然是认不出了。”

  庄藤其实是闻到了他的味道。

  就算是被浓重的油烟气味掩藏,也会偶然伴着风飘来的杜松子清香。

  她正要斟酌措辞,说出这个缘故。

  就听傅惊野语气愉快地说,“难道是因为灵肉相交,所以我们给彼此标记了?”

  “哒——”

  一声脆响,只见庄藤捏断了手中的竹竿。

  傅惊野:“……”

  傅惊野抓了抓乱发,瞥向窗外,眼神不开心。

  其实他不是开玩笑的。

  他真的有在思考这个问题。

  经过生命奇迹融合的神圣仪式,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从此互相属于彼此,成为彼此的唯一,无论去到哪里,变成何种模样,特殊的灵场都能在瞬间得到感应。

  反正,他就是在这具木乃伊打饭的时候,对她产生灵魂感召的。

  可现在看样子庄藤并不想和傅惊野探讨灵肉交融,灵魂感召这种人生哲理。

  傅惊野只能让自己重新正经起来,“这里之所以闹鬼,也许就是想控制入院病人的数量和背景。真正关心病人的家属,不会把病人送到这种环境复杂的医院里来。我在后厨也打探到一些,这里的病人几乎都是被当成包袱扔到医院来的,好几年都没有探望记录了。”

  庄藤转过身来,面对傅惊野:“是的。这只鬼或许就是人装的,至于为什么要装神弄鬼,背后的原因很值得推敲。对了,老张给了我一个名单,里面是医院的人员构成。”

  傅惊野看到抬头的“特务名单”四个字,难免感到可笑。

  “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评价道。

  老张和老神婆他们变成这样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家精神病院非但没能让他们的病情缓解,反而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老神婆把医生视为牛鬼蛇神。

  老张把他们视为特务。

  无一例外,这些医护人员在他们眼中都是敌人。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精神病人们其实是相当简单单纯的一个群体,只有方法用对了,就能问出许多有效的线索。

  可以看出,这家精神病医院的医生并不多。

  三百人的医院,医生不过十人。

  院长一名,女,51,姓庞。

  科长一人,男,29,姓葛。

  主任医师,男,27,姓许。

  普通医生,女,30,姓骆。

  ……

  护工25个,护工长40岁,姓赵。

  另外后厨所有人加起来五人,保安人员30位,杂工6人。

  “可以看得出,这里医生出奇地少,安保方面的人很多,而且大多还是青壮年,必要时,护工杂工甚至医生都能充当暴力人员。”

  听着庄藤分析,傅惊野想起之前食堂的事情。

  “想来这里的医生也不是治病救人的。”

  那样暴力的行为,根本不能称之为医生。

  庄藤赞同,“所以现在答案很明显了,这绝不是一家精神病院,只是披着精神病院的外衣,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否和天神研究会有关,有多少关联,都还需要查证。这个过程要小心,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他们的警惕性也很高。查到了再想下一步。”

  庄藤说完后,傅惊野仍是盯着她看,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难免疑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傅惊野深思熟虑后,一本正经地问,“你那晚的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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