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另有隐情
于瑶晕倒直接造成这场审问的中断，秦无秽只得赶紧给于瑶安排一间客房，然后由林致给她诊断，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林致需要查看于瑶的外伤，叶唯等人不方便在场，只能在旁边的客房中等着。从诊断到开药再到处理于瑶身上的伤，林致花了近一个时辰，可见于瑶病情的棘手。
“于瑶怎么样？”等林致进屋后，叶唯连忙问。
“有些难办。”林致的神色有些凝重，她对上几双带着询问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先前就看出于瑶似乎有恙，只是未想到会这般严重。”
“她先前应该受过寒，发过高热，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而留下病根。本来身体就不好，偏又没有好好休养，还被长期囚禁虐待，身心俱损，早已伤了根本。”
叶唯皱眉问道：“连你也没有把握吗？”
“若是于瑶能够配合，用我的治疗方法慢慢将养，纵使会花费不少时间却也能保她无虞。可坏就坏在她郁结于心，已有死志。”林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是心病，若她心病不除，我费再多的功夫也是无用。”
林致诊脉后的结果一出，在场的人心思都转了几转。
叶唯不懂医理，但她听懂了林致的话。于瑶病情虽然严重，但林致并不是不能医，问题在于于瑶自己求生意识薄弱。
病人若一心求死，医者也是无计可施。
叶唯心中的某些猜想，也因为林致的话而更加确认。
就在这时展昭突然开口问了秦无秽：“就方才于瑶的供词，秦大人怎么看？”
秦无秽冷不丁被展昭点名难免有些怔愣，不过他反应很快，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答：“回展大人，下官先前虽觉得于瑶所言出乎意料，却并未发现有何问题。”
“可听了于瑶的病情之后再细想，下官倒发现了说不通的地方。”秦无秽的表情十分认真：“陈恬、杨舒、赵暖春、王愉等皆已身亡，死前还受尽羞辱。于瑶要真看不得别的女子好过，想要那些女子也遭受一遍她曾经遭受过的苦楚，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高兴都来不及，怎会郁结于心呢？”
“的确说不通。”白玉堂颇为赞同。
叶唯朝展昭看了过去，见他虽然点了点头，但表情并没有变化，好像秦无秽所说他早已想到。
“除了这点，还有什么什么不对吗？”展昭又问。
展昭这样一问让叶唯确定了他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不过展昭没有直接说，而是选择问秦无秽，恐怕是有提点他的意思。
秦无秽这次思考的时间更久，他将他们之前的猜测、调查到的线索以及张青和于瑶的证词仔细回想了一遍才道：“还有一点，张青说他本想放陈恬离开，因为于瑶的提议才改变主意，但下官认为这并不是他会有的作为。”
“为何？”
“叶大人先前说过，张青此人无比谨慎，将陈恬掳回他藏身的山洞，行过不轨之事后再放走，他暴露的风险会大大增加，这违背了他谨慎的本性。要是他只是贪图美色，不想进一步伤害陈恬，那此举也说的过去。”
“但他曾下手杀了于家三口人，仅仅只是因为他潜入于家后被他们发现。当时张青大可以直接离开，想必以他的身手于家夫妇也拦不住他，而且就算他被抓量刑也不会重，毕竟那时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可即便如此，张青还是没放过于家夫妇，甚至对闻声赶来的于瑶妹妹也痛下杀手，可见是个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愿意给陈恬留条生路吗？”秦无秽下意识反问。
“那秦大人认为，张青原本是如何打算的？”展昭继续问。
“这……”秦无秽明显迟疑了。
“秦大人可还记得陈恬身上的伤痕？”叶唯出声提醒道。
陈恬身上的伤痕？陈恬是所有受害的姑娘中唯一一个身上有明显伤痕的人，她身上有各种青紫的痕迹，其中最显眼的还属脖颈上的掐痕。
等等，掐痕？秦无秽猛地反应过来，高声道：“他原本是想要杀了陈恬！”
展昭和叶唯闻言皆点了点头。
白玉堂看了看他们两个，皱眉说道：“要是张青原本是打算杀了陈恬，那于瑶的举动岂不是间接救了她的性命？”
“这会不会才是于瑶的本意？”林致猜测道。
“若是如此，她为什么不说？”秦无秽不解。
“展某虽不知她为何不为做自己辩解，可就因为她没辩解，展某反而更怀疑于瑶的用意。”展昭对秦无秽说：“事情的真相只有张青和于瑶二人知道，若于瑶否认张青的所有指控，咬死张青是因为记恨自己对他下毒而编造谎言陷害她，再哭诉一番说她也是被人毁了贞洁的苦命女子，怎么会忍心看别的女子受这番苦楚，秦大人会信谁？”
自然是信于瑶，秦无秽想。
可她没有辩解，而是直接认了，认了一件他们根本无从查起的罪责。
“下官明白了，于瑶要真是张青口中那般狡猾多变的女子，就该拼命推脱张青的所有指控，而不是轻易认下。”
秦无秽有些忧虑道：“可怎样才能让于瑶说实话呢？”
“能怎么办？”叶唯笑着说：“只好再问了一次了。”
叶唯和林致在于瑶房中等到亥初时分，才见于瑶醒来，好在林致熬的汤药放置不久，还未凉透。
看于瑶挣扎着难以起身，林致赶紧扶了她一把。等她坐好后，林致就把放在一旁药递过去，“先把药喝了吧。”
于瑶端过碗看了一眼，什么也没问直接就喝了。
林致挑了挑眉，倒是少见这么痛快的病人。
很快于瑶就把药喝完了，她把空碗放在一旁后就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都不好奇自己的病情吗？”林致问她。
像是被林致提醒一般，于瑶缓缓转过头看着她，轻声问：“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之前生病受伤没有根治，又郁结于心，恐怕命不久矣。”
于瑶听到自己命不久矣后只是轻轻皱着眉问：“命不久矣是多久？”
“长则十年八年，短则两三年。”
林致的回答没有让于瑶震惊或是难以接受，相反她的眉头被瞬间抚平。
“够了。”她道。
“够什么？”叶唯走过来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对于瑶说：“够你看见张青被斩首了是吗？”
“这好像和案子无关吧。”于瑶认出叶唯是审问她和张青的人，不甚客气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没有。”叶唯反驳她：“你说谎了。”
于瑶又转过头重新看着墙壁，十分冷淡的说道：“我没有。”
叶唯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她这般静静的坐着，风鬓雾鬓的样子也很美，不由得更加惋惜。
“傍晚突然闯进偏厅的那位周姑娘还记得吗？”叶唯问她，见她没有反应只好继续说：“她回到房中后不久就割腕自尽了。”
“你说什么？！”于瑶猛地回头问道。
“幸好这位林大夫医术高超，”叶唯朝着林致抬了抬下巴，“把人给救回来了。”
于瑶这才松了口气，她看着叶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要自尽？”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为什么想不开？
“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
“对。”叶唯一脸正色地说：“周迎原本就有轻生的念头，只是先前张青并未落网，她凭借对张青的恨意才勉强撑到现在，如今张青死罪已定，她最后一件心事落了地。再加上案子已经了结，她马上就要被送回家，经历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于瑶面色变了几变，强自镇定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迎家中有一个弟弟，爹娘一向疼爱弟弟却对周迎多有忽视，周迎被我们带回县衙的当天其爹娘就曾当众说过嫌弃周迎的话。世人看不到她的苦痛，只会对她指指点点，家中亲人又靠不住，连本该同病相连的你都不想她好过，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于瑶依旧没接话，但搭在腿上手轻轻颤了颤。
叶唯看见了，知道她现在正压抑着情绪，就又添了一把火。
“周迎在县衙时还好，只要官府不想摊上人命就必须要好好看着她，就算被她逮到机会自尽也会及时发现，回到家中之后就未必了。”叶唯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啊，明知如此还是要送她回去，官府不能管她一辈子。”
于瑶闻言也绷不住了，她扭头狠狠地盯着叶唯，连呼吸都加重了不少，白皙的脖颈上的筋脉清晰可见。
“你到底想说什么。”
知道她已经动摇，叶唯轻柔地说道：“我想告诉你，周迎如今万念俱灰，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和理由，你必须得让她知道这世上有人非常非常希望她活下去。”
于瑶看着他的眼中的理解和鼓励，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有痛苦、有悔恨，她想宣泄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得到救赎。
但这个年轻的官员给了她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让她有了将宣泄的机会。
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一切说出来。
于瑶因为周迎而被叶唯说动，对真相不再隐瞒。
叶唯等人也在于瑶讲述中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这个可怜女子遭受过的种种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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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致需要查看于瑶的外伤，叶唯等人不方便在场，只能在旁边的客房中等着。从诊断到开药再到处理于瑶身上的伤，林致花了近一个时辰，可见于瑶病情的棘手。
“于瑶怎么样？”等林致进屋后，叶唯连忙问。
“有些难办。”林致的神色有些凝重，她对上几双带着询问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先前就看出于瑶似乎有恙，只是未想到会这般严重。”
“她先前应该受过寒，发过高热，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而留下病根。本来身体就不好，偏又没有好好休养，还被长期囚禁虐待，身心俱损，早已伤了根本。”
叶唯皱眉问道：“连你也没有把握吗？”
“若是于瑶能够配合，用我的治疗方法慢慢将养，纵使会花费不少时间却也能保她无虞。可坏就坏在她郁结于心，已有死志。”林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是心病，若她心病不除，我费再多的功夫也是无用。”
林致诊脉后的结果一出，在场的人心思都转了几转。
叶唯不懂医理，但她听懂了林致的话。于瑶病情虽然严重，但林致并不是不能医，问题在于于瑶自己求生意识薄弱。
病人若一心求死，医者也是无计可施。
叶唯心中的某些猜想，也因为林致的话而更加确认。
就在这时展昭突然开口问了秦无秽：“就方才于瑶的供词，秦大人怎么看？”
秦无秽冷不丁被展昭点名难免有些怔愣，不过他反应很快，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答：“回展大人，下官先前虽觉得于瑶所言出乎意料，却并未发现有何问题。”
“可听了于瑶的病情之后再细想，下官倒发现了说不通的地方。”秦无秽的表情十分认真：“陈恬、杨舒、赵暖春、王愉等皆已身亡，死前还受尽羞辱。于瑶要真看不得别的女子好过，想要那些女子也遭受一遍她曾经遭受过的苦楚，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高兴都来不及，怎会郁结于心呢？”
“的确说不通。”白玉堂颇为赞同。
叶唯朝展昭看了过去，见他虽然点了点头，但表情并没有变化，好像秦无秽所说他早已想到。
“除了这点，还有什么什么不对吗？”展昭又问。
展昭这样一问让叶唯确定了他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不过展昭没有直接说，而是选择问秦无秽，恐怕是有提点他的意思。
秦无秽这次思考的时间更久，他将他们之前的猜测、调查到的线索以及张青和于瑶的证词仔细回想了一遍才道：“还有一点，张青说他本想放陈恬离开，因为于瑶的提议才改变主意，但下官认为这并不是他会有的作为。”
“为何？”
“叶大人先前说过，张青此人无比谨慎，将陈恬掳回他藏身的山洞，行过不轨之事后再放走，他暴露的风险会大大增加，这违背了他谨慎的本性。要是他只是贪图美色，不想进一步伤害陈恬，那此举也说的过去。”
“但他曾下手杀了于家三口人，仅仅只是因为他潜入于家后被他们发现。当时张青大可以直接离开，想必以他的身手于家夫妇也拦不住他，而且就算他被抓量刑也不会重，毕竟那时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可即便如此，张青还是没放过于家夫妇，甚至对闻声赶来的于瑶妹妹也痛下杀手，可见是个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愿意给陈恬留条生路吗？”秦无秽下意识反问。
“那秦大人认为，张青原本是如何打算的？”展昭继续问。
“这……”秦无秽明显迟疑了。
“秦大人可还记得陈恬身上的伤痕？”叶唯出声提醒道。
陈恬身上的伤痕？陈恬是所有受害的姑娘中唯一一个身上有明显伤痕的人，她身上有各种青紫的痕迹，其中最显眼的还属脖颈上的掐痕。
等等，掐痕？秦无秽猛地反应过来，高声道：“他原本是想要杀了陈恬！”
展昭和叶唯闻言皆点了点头。
白玉堂看了看他们两个，皱眉说道：“要是张青原本是打算杀了陈恬，那于瑶的举动岂不是间接救了她的性命？”
“这会不会才是于瑶的本意？”林致猜测道。
“若是如此，她为什么不说？”秦无秽不解。
“展某虽不知她为何不为做自己辩解，可就因为她没辩解，展某反而更怀疑于瑶的用意。”展昭对秦无秽说：“事情的真相只有张青和于瑶二人知道，若于瑶否认张青的所有指控，咬死张青是因为记恨自己对他下毒而编造谎言陷害她，再哭诉一番说她也是被人毁了贞洁的苦命女子，怎么会忍心看别的女子受这番苦楚，秦大人会信谁？”
自然是信于瑶，秦无秽想。
可她没有辩解，而是直接认了，认了一件他们根本无从查起的罪责。
“下官明白了，于瑶要真是张青口中那般狡猾多变的女子，就该拼命推脱张青的所有指控，而不是轻易认下。”
秦无秽有些忧虑道：“可怎样才能让于瑶说实话呢？”
“能怎么办？”叶唯笑着说：“只好再问了一次了。”
叶唯和林致在于瑶房中等到亥初时分，才见于瑶醒来，好在林致熬的汤药放置不久，还未凉透。
看于瑶挣扎着难以起身，林致赶紧扶了她一把。等她坐好后，林致就把放在一旁药递过去，“先把药喝了吧。”
于瑶端过碗看了一眼，什么也没问直接就喝了。
林致挑了挑眉，倒是少见这么痛快的病人。
很快于瑶就把药喝完了，她把空碗放在一旁后就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都不好奇自己的病情吗？”林致问她。
像是被林致提醒一般，于瑶缓缓转过头看着她，轻声问：“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之前生病受伤没有根治，又郁结于心，恐怕命不久矣。”
于瑶听到自己命不久矣后只是轻轻皱着眉问：“命不久矣是多久？”
“长则十年八年，短则两三年。”
林致的回答没有让于瑶震惊或是难以接受，相反她的眉头被瞬间抚平。
“够了。”她道。
“够什么？”叶唯走过来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对于瑶说：“够你看见张青被斩首了是吗？”
“这好像和案子无关吧。”于瑶认出叶唯是审问她和张青的人，不甚客气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没有。”叶唯反驳她：“你说谎了。”
于瑶又转过头重新看着墙壁，十分冷淡的说道：“我没有。”
叶唯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她这般静静的坐着，风鬓雾鬓的样子也很美，不由得更加惋惜。
“傍晚突然闯进偏厅的那位周姑娘还记得吗？”叶唯问她，见她没有反应只好继续说：“她回到房中后不久就割腕自尽了。”
“你说什么？！”于瑶猛地回头问道。
“幸好这位林大夫医术高超，”叶唯朝着林致抬了抬下巴，“把人给救回来了。”
于瑶这才松了口气，她看着叶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要自尽？”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为什么想不开？
“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
“对。”叶唯一脸正色地说：“周迎原本就有轻生的念头，只是先前张青并未落网，她凭借对张青的恨意才勉强撑到现在，如今张青死罪已定，她最后一件心事落了地。再加上案子已经了结，她马上就要被送回家，经历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于瑶面色变了几变，强自镇定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迎家中有一个弟弟，爹娘一向疼爱弟弟却对周迎多有忽视，周迎被我们带回县衙的当天其爹娘就曾当众说过嫌弃周迎的话。世人看不到她的苦痛，只会对她指指点点，家中亲人又靠不住，连本该同病相连的你都不想她好过，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于瑶依旧没接话，但搭在腿上手轻轻颤了颤。
叶唯看见了，知道她现在正压抑着情绪，就又添了一把火。
“周迎在县衙时还好，只要官府不想摊上人命就必须要好好看着她，就算被她逮到机会自尽也会及时发现，回到家中之后就未必了。”叶唯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啊，明知如此还是要送她回去，官府不能管她一辈子。”
于瑶闻言也绷不住了，她扭头狠狠地盯着叶唯，连呼吸都加重了不少，白皙的脖颈上的筋脉清晰可见。
“你到底想说什么。”
知道她已经动摇，叶唯轻柔地说道：“我想告诉你，周迎如今万念俱灰，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和理由，你必须得让她知道这世上有人非常非常希望她活下去。”
于瑶看着他的眼中的理解和鼓励，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有痛苦、有悔恨，她想宣泄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得到救赎。
但这个年轻的官员给了她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让她有了将宣泄的机会。
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一切说出来。
于瑶因为周迎而被叶唯说动，对真相不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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