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_我成了全员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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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猫愣愣地仰着脑袋,打量着发生在窗前核桃装饰柜上的一切。

  姑娘被抱坐在半人高的柜子上,白色的裙摆与湿透的衬衫,不分彼此地黏在一起,葱白细长的小腿,勾在年轻男人精瘦的腰际,圆润的脚丫紧紧地绷着。

  背后的窗户隙开一条缝,冬天第一股冷风灌进来,南姝却一点不觉得冷。

  那日元华区旧城区,傅惊野干掉了二十来个凶神恶煞的打手,一场血战,他第一次吻了南姝,仿佛某种战利品般的意义,趁人之危地夺取了她。

  南姝不自在。

  她介意自己竟然成了傅惊野下战场的奖赏。

  这种被他先下手为强、且完全占据上风的姿势,令南姝耿耿于怀。

  她是个记仇的人,所以昨日的浴室,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傅惊野迷迷瞪瞪,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下,趁火打劫,堵得他最终因为缺氧而晕过去。

  他们已经一笔勾销了。

  傅惊野的吻来得轰轰烈烈,南姝没有推开他,在他带着昨日愠怒,势如破竹,攻城略地,誓要夺回昨日败给她的筹码时,南姝以功成身退之态,大度地任他拿去。

  时下,傅惊野也没了之前的睚眦必较。

  他大度地不予计较,姑且让她昨天小小神气一把。

  轻撬唇齿。

  就像是风暴后的细雨,他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又在深处绵长。

  一池春水,枕卧扁舟,手指轻柔地来回搅动水波,在涟漪中打着转儿,一圈圈地涤荡,水涡绞缠不绝。

  南姝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傅惊野的滚烫血液,她好像一颗无辜的小星球,与世无争地漂浮在宇宙中,某日太阳忽然找上门,巨大的热量和光芒逼得她承受不住。

  可太阳霸道的多次痴缠,小星球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滚烫,敞开了严防死守的云层。

  南姝的手圈在傅惊野的脖子上,他的头发比他强势的个性柔软很多,又细又软,手指没入其中,湿漉漉的发丝温顺乖巧,撒娇地轻蹭着她的掌心。

  抛去一切,被拉入深巷,南姝初见傅惊野,她的眼中亮起微光,面前的男性竟然与自己的漂亮不相上下,她感到惊艳的同时,毫不避讳地在觊觎和垂涎起来,但这种渴望和侵占却一点没妨碍她讨厌他。

  南姝感受得到傅惊野对她同样的需索。

  这种需索很强烈,很直白,曾被他不加掩饰地说出口。

  南姝以为那已经足够坦诚,如今发展到这个地步,南姝才知道傅惊野从前如此放肆,比起现在,竟仍掩饰克制了许多。

  她低估了他的私念。

  腰间拉扯的裙子布料,揉磨在他的掌间,随着南姝手指抚过他的后颈,原本轻轻放在她大腿一侧的掌心,翻挪上来,一次次,加重了按压的力道。

  裙子是抹胸型的设计,下摆宽,到腰际的位置开始收窄,棉质的料子具有弹性,勾出移动着、起伏着、不断变化着形状的线条。

  若是说原先还持着几分礼节和克制,如今的意乱情迷,便使傅惊野已经挣脱了一切理智的捆绑,毫无所觉中已经渐渐放纵。

  他的脑海里四处都是南姝。

  他控制不住地想着她。

  有第一次她平静地被他按在墙上,他骇人的力道下,外套耸缩,露出布料劣质的水手服,锁骨延伸至肩头,白腻的皮肤盛了落雪,在肌肤的温度中,一点点融化,濡湿了那一缕黑色的头发。

  也有海浪潮水中,她猝不及防地紧贴而来,冰凉而柔软的触感,那日刺目的天光,周边叫嚣的涛声,空气涌动的咸潮气息,撞击紊乱的水波,以及从此往后夜深人静里,各种荒谬混乱的梦境。

  每一次的触碰,每一缕她经过时的味道,每一次的顾盼生辉,对他的怒,对他的恶,对他的挖苦……

  他耳边放大的细喘,起伏的靡音,再次将他丢进了那些荒唐又欢愉的梦里。

  至少在这一刻,傅惊野承认了一切对南姝的爱。

  陌生而汹涌的情感,在此刻失控。

  小猫左右在傅惊野的脚边转着圈看,看不到了的时候,它直接崩到了柜子上,在近处蹲着看,一双眼睛懵懂茫然,尾巴在后面一晃一晃。

  南姝和傅惊野动作微顿,半睁开眼,看向旁边的小生物。

  下一秒。

  傅惊野手拿出来,捏着猫的脖子,把它拎下去,猫吓得四脚打着滑跑了。

  午休,下过雪的潼城,晴空万里。

  陆星盏和徐瑟川约在咖啡厅。

  “但这不能代表什么,南姝依然有嫌疑。”

  陆星盏忍无可忍,拍桌而起,“徐瑟川,什么叫嫌疑,警察定的嫌疑吗?还是法律上说的?只是你自己的想象和猜测!之前你说南姝是凶手,说她有动机,说她是想掩盖从前的真相,说得头头是道,但现在呢,东方瑛都明确地说了,她当时没有威胁南姝,她让南姝先走了,她看到了真凶的背影,那人不是南姝,你又开始说南姝买凶,你到底和她多大仇多大怨!”

  “陆星盏,你还在为她说话么!你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不堪一个人,你难道都不介意她的从前?”

  再一次不欢而散。

  东方瑛醒来后,警方派人过来问了,她的确是看到了纵火的嫌疑人。

  但她的记忆模糊,当时被困在门里,门被她艰难地推出一小条缝。

  东方瑛看到一道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人,背后有刺绣的图案。

  那个人把她关在了里面。

  警方已经介入了调查。

  陆星盏疲倦地走近校门。

  学校的花园里人来人往,贩卖简餐的小巴士前排着长龙。

  长椅上有学生走了,看到空位的少女走过去坐下,世界的嬉闹声凝固在她周围。

  云层上的阳光一步步向她走来,身后嫩黄色的雏菊似乎也悄然怒放,动态的生命感,无声地流淌。

  陆星盏没有想到会突然见到南姝。

  才跟徐瑟川大吵一架,陆星盏心里愁云惨淡。

  南姝像裂缝里的阳光,让他瞬间豁然开朗,可也是在一瞬间,他想起从前的种种,不知如何面对南姝。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中就像一条鸿沟横亘在两人中间,今非昔比。

  陆星盏克制着心头阵阵发紧,朝南姝走过去。

  终归,心底的复杂,盖不过思恋。

  陆星盏其实并没有犹豫多久,他这次的抉择,比任何一次都要利落,可他终归是没能走到南姝的身边。

  前面的小矮枫走出一道人影,不疾不徐地走近那片秋阳里,慕英秋季白色制服穿在身上,让他的气质发生了惊人的改变。

  周围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诧异地偷瞄而来,却无人敢窃窃私语。

  傅惊野旁若无人,将手中一杯奶茶递给南姝。

  南姝接过,礼貌地对傅惊野说,“这里没座位了,你站着吧。”

  也真亏她还能为他着想。

  傅惊野早已习惯,站到了她的身边,把吸管戳进杯子里。

  正值中午,小餐车的人并不少,也没人大胆地把目光放过去,但环境出奇地安静。

  南姝和傅惊野没待一会走了,一锅水骤然之间沸腾。

  “那是傅惊野?”

  “他竟然穿校服了!?”

  “嘿嘿嘿我跟他穿了一样的衣服哎~”

  “不知羞嘞,说不定别人是想跟刚刚那个女孩穿一样的。”

  “哈哈哈,我看出来了。”

  欢喜的八卦声后,无人注意角落的阴霾。

  慕英的秋季校服是干净圣洁的白色,裁剪优良的英伦西装四件套。

  傅惊野今天第一次穿到南姝面前的时候,南姝咬着勺子看了他很久。这个人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正式的白色,身上的阴郁感被压下了不少,很值得品味一番。

  傅惊野被南姝看得不习惯,喝水都差点被呛到,“你能不能把你那好色的眼睛移开。”

  拜托,到底是谁更好色啊?

  起初一直都在说露骨的话,自以为可以调戏到的可不是她好么。

  但南姝并不讨厌,反而因傅惊野那不自在的样子感到得意。

  南姝便更加得寸进尺,托着下巴,欣赏着一件艺术品那样,直勾勾地望着傅惊野,“你身上有一种恶鬼被镇压后,玄之又玄的感觉。”

  傅惊野:“……”

  南姝吃完华夫饼,跳下小吧台,“虽然人不人鬼不鬼的,但看在你翻箱倒柜把校服找出来穿上的份上,我允许你在学校的时候走在我旁边。”

  傅惊野早已放弃和南姝做无聊的争辩,慢条斯理地撕开糯米豆沙包,“那多谢你的恩赐了。”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傅惊野还真必须得穿校服。

  五校联合的运动会已经在上午拉开了序幕,下午观看汇演。

  虽然高三不参加比赛,但允许来慕英观看演出,为期一周的活动,五校都完全开放校园,学生们可任意往来。

  没人会拒绝这进入慕英千载难逢的机会。

  五校的学生们一道涌入,能区分各自来处的,就只能是校服了。

  便于管理,慕英查校服查得很严,每一个楼道口都要领导守着关卡。

  冬天,对傅惊野而言,穿三件衣服全然是折磨。

  没走一会,他就热不住了,脱了外套,只穿衬衫和白色针织背心。

  年级主任看到傅惊野,取下眼镜擦了又擦,戴上后眼睛一眯,还真没看错。

  他给了傅惊野一个肯定的微笑,并鼓励地说,”阿野,天冷咱把外套穿上。“

  傅惊野点了下头,一脸茫然。

  穿校服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天大的改变,就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但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欣慰,好像是看到浪子回头,恶人从良,弃暗投明,并为此大受震撼,啧啧称赞。

  学校老师就算了,为什么同学们都一副老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傅惊野终于懂事了,他长大了!

  南姝在旁边笑了。

  这场面莫名喜感。

  南姝的举动招来了傅惊野的鄙视,“再笑?”

  南姝将他的威胁视若无睹。

  走过了主任,她伸出手,穿过傅惊野的指尖,缓缓地扣住他的掌心,迎着傅惊野怔住的目光,少女慧黠地笑起来,捂着嘴悄悄地说。

  “你真是乖懵了。”

  好像锣鼓“咣——”地敲响在耳边,震得心口也跟着晃颤,崩裂的地面荆棘狂长,缠死了傅惊野的双脚。

  一时间,初冬比盛夏还要炎热几分,热得白皙的皮肤透出了绯色。

  南姝从前在三中的同班同学刚认出南姝,就看见了这一幕。

  众人:!!!

  没看错的话,那是传闻中的傅惊野吧?

  而刚刚,南姝是调戏了傅惊野么???

  在三中的同学,其实都不太喜欢南姝。

  因为南姝不太爱跟大家交流,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前期她形象实在很土,头发都乱糟糟的,还戴一顶土里土气的帽子,后来变了个样子,从头到尾都闪闪发光,可无论是哪一种,南姝都显得格格不入。即便是表面上夸奖她漂亮,内心也说着坏话,所以当南姝被莫名抢了位置的时候,相当一部分人觉得,这样高傲的人受到欺负,是一件很解气的事情。

  后来听说她得罪了罗虹雪和禹逸飞,从此消失在了三中,难免有人暗自幸灾乐祸,在此后的一年里,时不时还在嚼舌根。

  直到他们以为被禹逸飞害惨了的南姝,出现在了傅惊野身边。

  南姝牵着傅惊野的手,从面前的一群人中间经过,目不斜视。

  她没有认出来这些同学。

  南姝走了好一会,三中的同学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南姝没有认出来他们。

  怔然过后,这群曾经落井下石的人,不约而同地心里叹气。

  能吊打禹逸飞,搞定傅惊野,也不怪人家清高。

  慕英很大,校园里的学生比平时多出了好几倍,都是前来准备参加下午开幕式的学生。

  南姝也没说去哪,喝着奶茶兜兜转转。

  傅惊野目光所及,全是眼神闪躲,避之不及,又对两人的关系充满了八卦揣测的同学。

  “你到底要去哪里。”

  南姝行走在人群中,目光放空,她漫不经心地想,像今天一样风光秀丽,闹腾喜庆的日子,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呢?

  闻言后,南姝慢半拍地抬起头,眼睛弯弯,“你穿这衣服特别好看,我想带着你多转几圈,炫耀炫耀。”

  说着,勾了下他的指头。

  傅惊野下意识目光危险地沉了一下,当阳光投向对面的玻璃反光时,他不由自主地撇了一眼里面的自己。

  南姝实际上不知道慕英今天有活动,会来这么多人,一连好几个从前的据点都是一片人山人海。

  偏僻的废弃羽毛球场似乎无人光顾,自以为终于找到可以透口气的地方,不料刚走到小路口,就听到了说话声。

  “项乌茵你真是贱,你妈已经和我爸离婚了,现在是我爸,不是你爸!你能不能别老打扰我们家!这个发带是我的,不是你的!”

  项乌茵在这里不知道被欺负了多久,小道上还有两个人把守,看来这个同父异母的继姐是早有准备,今天要好好整治一下项乌茵。

  南姝思索了一下,想着项乌茵也算是她的人,于是拍拍傅惊野的手,“乖,在这等着我。”

  傅惊野拉住她,南姝回头的目光愕然。

  他显然不喜欢南姝这种栓小狗的语气,但他历来不爱发这种没意义的牢骚,打量着里面几个明显叫过来压场子的男生,眸色阴冷,“我去。”

  南姝语调轻哄,就差拍拍他的狗头,“听话~你不是喜欢看戏么,这个位置视野非常好。”

  已经进入猎杀状态的傅惊野:“……”

  隐隐感觉她在内涵自己。

  南姝推开前面两个望风的人,无视她们的震怒,走向项伊真。

  项伊真正在气头上,被不请自来的人打断,气得就朝南姝后面的人发脾气,“你们两个怎么看的!这都能把人放进来?”

  然后对着笑眯眯的南姝大吼:“你谁啊!”

  南姝慢条斯理地上前,扯过了项伊真手里的发带,递给了神色吃惊,满眼通红的项乌茵。

  “拿着。”

  项乌茵抽噎一声,双手接过,而后看向南姝的脸,憋了一泡的泪水转啊转,眼看就要倾泻而出。

  “那是我的东西!”

  项伊真被无视了太久,终于忍无可忍了。

  南姝回头时,世界的光芒也暗了下来。

  打量着面前少女,吊梢眼,缺少妩媚更显奸诈,身材高挑消瘦,但皮肤干黄,有点老气。

  于是南姝诚恳地望着项伊真说,“你不配。”

  项伊真被这话扎一愣,继而气红了脸,说不出话朝旁边的男生横了一眼。

  个子高大健壮地男生气势汹汹地上前来。

  他的肌肉没有震慑住南姝,南姝的目光始终放在项伊真身上。

  “我本来是想说,发带漂亮你却难看,两者不相配。但现在我又想起了一点,你好像连拥有的资格也没有。”南姝思索着说,“好像是第三者的女儿,是吧?”

  哪有人真心实意地对着当事人这么问的?

  有人帮腔了:“帮错人了吧,明明项乌茵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南姝语调轻柔,“那为什么是继姐,不是继妹呢?”

  这话说得在场人语滞。

  显然没人想过这个问题。

  “那么如果没有婚内出轨,先原配妻子生下孩子,那么就是现任生的其他男人的孩子,那既然如此,你怎么能说项乌茵的父亲,是你的父亲呢?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项伊真气恼地反驳,“我当然是我爸的亲生女儿!”

  南姝:“那你妈妈就是小三了。”

  项伊真一时无话可说,直接朝着她带来的一群人拔高音量,“你们还愣着干嘛!”

  对方的人犹豫着要动手。

  南姝略感无聊,懒懒散散地提醒一句,“这里是慕英的土地。”

  这话让在场五人脚底一顿。

  南姝冰冷的黑眸乜向后方,“在慕英动手打人这种闹笑话的事情,要是被你们盛耕的老师知道了,开除也不足为奇吧,就怕到时候鸟尽弓藏,去跟谁叫冤呢。”

  项伊真带来的人,气势已经消减下去,很快就不足为惧。

  只剩对面的项伊真咬牙切齿。

  她盼着这一天来找项乌茵的麻烦,做了很久的准备,自然是不愿罢休的。

  但项伊真在南姝面前,实在没这个本事。

  “慕英有什么了不起……“

  南姝甚至都有点可怜这个铆足了劲来找人麻烦,结果只是自取其辱的小垃圾。

  “没什么不得了,就是你读不起罢了。但项乌茵就能读得起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项伊真变了脸色。

  少女一双美目,眼仁比旁人大一些,像黑色的珍珠,懵懂时清纯,狡黠时阴森。

  “你应该想想,为什么项乌茵身为你父亲的女儿,你父亲却能十八年来不管不顾,和你们母女和和美美。而现在项乌茵来到了慕英,你父亲便瞻前马后,一反常态,就连你最喜欢的发带,也无视你的哭闹而送给了项乌茵。你的父亲真的在乎你么?他真的在乎子女么?”

  “你若能干,你父亲也不至于偏心项乌茵,可你却什么都没想明白,糊里糊涂就跑到慕英来叫嚣,狗急跳墙地寻项乌茵麻烦,这有什么用?到这里来争什么你爸爸,我爸爸,是你争赢了项乌茵身上就能失去项家的基因,还是你父亲会抛弃今非昔比的项乌茵而只认除了狺狺狂吠,什么也不会的你?”

  针针见血,拳拳到肉,项伊真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连项伊真带来的人,都用奇异的眼光打量项伊真。

  该是退场的时候了。

  南姝拉着项乌茵离开。

  项乌茵望着南姝的背影,怔然地想,要是自己也能像南姝这样能言善辩就好了,她真是到哪里都不会吃亏,相较于自己,看到这么多人立刻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有南姝这个朋友在,真是太好了。

  一想到这,项乌茵心头一股酸楚。

  怎么没有早点认识南姝啊。

  眼看走远了,项乌茵越发控制不住,憋了很久的委屈骤然崩塌,就要嚎啕大哭。

  紧接着一转弯就看见了傅惊野。

  项乌茵才刚发出“嘤——”地一声,急忙收住了。

  傅惊野这一身规矩的白色校服,让项乌茵感到惊奇又陌生,大眼睛眨巴眨巴,因为傅惊野历来喜怒无常,既不敢贸然夸奖,又不敢随意问候,于是噎了半天没说话。

  傅惊野没有多余去体会项乌茵的目光,更多地是前后左右地看了南姝一圈,“有没有受伤?”

  “你不是全程看着么,还需要问?”

  傅惊野脸沉沉的,“我看见有人对你动手了。”

  他语气笃定,仿佛已经打算提刀而去。

  南姝不想再把事情闹大,项乌茵看出来了,她在角落默默举手,“那个……我能说一句吗?”

  在傅惊野的注视下,项乌茵满头是汗地苦笑:“其实……没碰到……”

  傅惊野眼神询问南姝,南姝认真地点了下头,他表面上才稍稍看起来没再计较。

  项乌茵斟酌再三后,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她的问题显然没有得到回答。

  项伊真后来回到自己班级,这时候汇演已经开始了。

  慕英操场很大,各校都有自己特定的位置,盛耕的座位在东边的篮球场,慕英国际一班在主席台旁边,相当显眼的位置,堪称是五校中心c位。

  项伊真不看见都难,身边所有的人都在认国际一班的各位。

  她就算没有八卦心,也知道了,刚才带走项乌茵的人,是南姝。

  项伊真十分意外,她以为项乌茵根本不会被国际一班认可的。

  她不服气地找了同学借看比赛用的望远镜,画面里,南姝回去后已经没了空位,她坐在了第一排。

  第一排没有雨棚遮挡,阳光强烈,南姝头晕发干,连胃部都生生绞痛,她开始叹气,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恶化了。

  班上的团支书把资料递给陆星盏,却见他望着前方心不在焉,他叫了好几次,陆星盏直接推了推点名表,“麻烦你传给大家签一下名。”

  说罢陆星盏便起身,走向了南姝。

  项伊真旁边的同学急切地问她看到了什么,赶紧分享,但项伊真显然已经麻了。

  画面中,陆星盏和傅惊野同时出现在了南姝身边,虽然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但从他们那剑拔弩张的样子来看,应该不是很愉快的一幕。

  项伊真脸疼。

  她……应该、大概、也许没对南姝说很多过分的话……吧?

  “可以帮忙领一下医务室发过来的葡萄糖么?“

  陆星盏坐在南姝的身边,阳光刺眼,他的声音十分温柔。

  领葡萄糖是次要的,主要是南姝可以借此去医务室休息。

  南姝确实是想找个借口离开了,“领多少?”

  陆星盏:“六盒左右吧。”他视线放远看了下周围,“现在操场很乱,我陪你一起,走吧。”

  南姝思考了一会,就要起身跟他去。

  手肘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

  不怎么愉快的声音响起来,“操场人这么多,你们迟早都要走散,不如就班长一个人去吧。”

  傅惊野说话总是很能戳人痛点,陆星盏眼里光芒尽失,“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要怎么做你不用管。你来晚了,自己找位置坐下吧。”

  陆星盏说着就拉着南姝的手腕要离开。

  傅惊野终归不是一个会谦让的人,动作强势地搂过南姝就往上走,留在陆星盏身上的余光有敌意,“比起你的葡萄糖,她更想在现场看开幕式。”

  南姝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后礼貌颔首地笑了一下,就回过了头。

  简单的一个表情,让即将迈步而上的陆星盏顿住。

  心间破开一个洞,寒风来往穿梭不止,那份强烈的挽回冲动,此时变得何其可笑令人难堪。

  饼饼开心地跑下来,主动请缨,“班长,我跟你去吧!”

  他原本是傅惊野叫下来和南姝换位置的,饼饼特别开心,他就知道研学农场那辆拖拉机上,自己一定与傅惊野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饼饼一边感动着傅惊野把晒太阳补钙的机会特意留给自己,一边又为自己碰上能和陆星盏去拿葡萄糖感到幸运。

  周围同学不敢听不敢看,动都不敢动一下,唯独饼饼蹦蹦跳跳,开开心心地把陆星盏拉走了,回头还能跟傅惊野挥手告别。

  阴凉的雨棚里,傅惊野把南姝拉到队伍的最后。

  “热的话,我带你去车上吹空调,这开幕式我看也没什么好玩。”

  南姝在风里打了个寒噤,“我冷。”

  傅惊野费解地看着她,想了一会,“你在逗我玩?”

  南姝手抱了抱傅惊野的胳膊,他感受到冰凉一片。

  傅惊野觉得世界第八大未解之谜,是南姝的体质,一看自己,幸亏多穿了一件针织背心,脱下来递给了南姝。

  衣服有一股熟悉的杜松子味道,木香调子,苦中带冷,却又有他特有的高体温。

  南姝裹上身,有种奇妙的感受。

  傅惊野在旁边拧开一瓶水,咕噜灌了一口。

  周围明明很闹,但南姝却能听见细细的吞咽声,以及他仰头时,显得更加立体硬朗的下颌线。

  随着脖子肌肉拉长,喉结顶着薄薄的一层皮肤。刚从室外阳光里挣脱出来,脖子根到耳廓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红,动脉悄然跳着。

  南姝失神,有点像摸一摸他颈侧的动脉,感受年轻男孩子脉搏跳动的节奏。

  随即傅惊野就留意到了她在看自己喉结,并带着一脸的浮想联翩,向他伸出了魔爪。

  这一慢放的过程中,南姝和傅惊野对上了目光。

  凉水追到喉头,傅惊野微微睁大着眼望她,无意识地咽下。

  毫无征兆,南姝握住傅惊野的矿泉水瓶子,猛地一捏。

  水冲上来,噗地喷了傅惊野一脸。

  全世界都安静了。

  几声乌鸦叫后,耳畔传来南姝忍笑的声音。

  像银铃一样闹在傅惊野心里,他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睁眼,抓着手把人扯过来,可怕的眼睛瞪向她。

  一触即发下,南姝却丝毫没有适可而止的觉悟。

  笑声仍然不止,却拿着纸巾一点点地擦着他脸上的水渍,明眸皓齿,伶俐机敏,像一只娇憨明艳的小红狐。

  两人离得很近,南姝几乎要靠在他身上去,冷得发苦的杜松子味道,和少女奶脂粘稠的香甜交缠在一起,随着纸巾一路擦拭,某一刻,她动作放缓,葱尖般冰凉的指腹,碰到了他的脉搏。

  有种调皮的小虫子咬着手指的感觉。

  一时间发梢的尾落到手背,他不自觉地收紧手指,血管从手骨里突出来。

  傅惊野后来很后悔自己没有在这个时候充分威胁南姝,因为她的讨好之举而暂且容忍。

  这实在是个十分不好的开始,因为它让南姝看到了捉弄傅惊野的乐趣。

  晚上的时候,她会在傅惊野的房间里藏播放器,傅惊野一睡觉,就开始放声音。

  起初是相声,傅惊野笑得根本睡不着。

  后来是蹦迪,傅惊野感觉自己在舞池里躺了一宿。

  最后是各种各样的鬼哭狼嚎。

  抓不到南姝,又极度认床,傅惊野爬在房间里到处找,最后竟然发现自己房间里面有个暗柜。

  他不常住这里,自然不会记得这里所有的布局。

  抱着一切终于要结束的心情,探头进去,结果一堆未知粉末撒了下来,半个身子全都是。

  睡到半夜,痒得钻心,全身起了一大片疹子。

  拿着大剪刀,深更半夜撬了南姝的门锁,把人从床上拎起来。

  “我小时候得过精神病,现在我复发了!”

  南姝睡得迷迷糊糊都不忘幸灾乐祸,“活该,谁叫你之前打游戏吵得我睡不着,复发就复发了吧,自己找点药吃。”

  这招不管用。

  傅惊野捏红了她的后脖子,“以后有仇能不能当场就报了?”

  凌晨四点,外面天还是黑的,南姝拿着清凉的药膏,坐在傅惊野腿上从前面抱着他,要给他涂药,乖顺得让人根本拒绝不了。

  “我对你历来很好的,就是一些小药粉,草本全天然,第二天就好了。”

  药已经擦完了,南姝懒懒散散把头搭靠在傅惊野肩上,手指还在他后背的皮肤抹呀抹,抹得体温将指尖的药膏变热,皮肤吸收了,她又涂了一层。

  傅惊野不知道南姝在玩。

  “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

  傅惊野一直保持着警惕,他动了好几次念头,到底要不要把南姝从自己身上扔下去,毕竟她这么主动黏过来,真的很不正常。

  南姝在他耳畔轻言细语。

  “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根本不会有太严重,谁知道你这么娇贵。”

  “阿野,你是不是床底下放一颗豌豆都会睡不着?”

  傅惊野及时地要打消掉这个荒唐的标签。

  话还没说出口,南姝语调一变。

  “让我来试试到底有多娇贵。”

  然后她哇地一口咬在了傅惊野的肩上。

  “你属狗的吗!”

  傅惊野终于知道南姝为什么以这种姿势抱着他,她早就打好主意。

  南姝像一块牛皮糖黏在傅惊野身上,一口一口啃着傅惊野,他是甩也甩不掉扯也扯不掉,最后倒两人在沙发上,桌垫一弹,好不容易挣开了一点。

  不料南姝一翻身,从背后抱住了他,娇娇软软的少女化作灵活的小蜘蛛,两条细腿攀着他的腰,在他更加捉不到的地方,啃得不亦乐乎。

  “你以为我真的不能拿你怎么办么,给你三秒,自己下去。”

  南姝在他身上笑得像个小疯子,一脸甜蜜狡黠地告诉他。

  “阿野阿野,你不知道么,这是我喜欢你的方式,我越欺负你说明越喜欢你。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心疼,所以你不要反抗。”

  何其令人发指。

  傅惊野时时大半夜浑身阴暗地站在花园,一口口撕扯牛肉干,啃得咬牙切齿。

  他真不知道自己这几天自己怎么忍得下南姝。

  每次一进家门,南姝和猫就一起欢天喜地跑过来,撞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说一句,“好想你哦,你不要每次这么晚回来嘛”,然后挠他一爪子跑了。

  他正在烹饪兴头上,天天在厨房里做实验,嗅到香味的少女背着手转转悠悠,尝着味道不错,露出甜美笑容,然后一掌拍在他胳膊上,火辣辣地疼。

  昨天她拿忘在浴室里的东西,嫌里面湿哒哒地会弄脏拖鞋,她直接踩着他的脚背跳过去。

  刚才打游戏连麦的时候,南姝突然闯进来,一边拿勺子抡着碗内壁,发出“叮铃儿铛、叮铃儿铛”的声响,一边凑到到耳麦旁体贴地说——

  “傅惊野喝药了,这个老中医特别好,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今后你就可以昂首挺胸重新做人啦。”

  说完就飞快地逃了。

  留下耳机里一片沉默。

  叶冬藏:“阿野……最近哪里不舒服?”

  江睢:“少熬点夜,不要消耗太大,伤肾……身。”

  赵柏岸:“备孕呢在?”

  傅惊野叹着气,放下了耳机,默默关掉了游戏。

  嗯,这是某天傅惊野在南姝模仿他外放的游戏英文音效时,他带着一点点嘲笑纠正了她的发音,然后南姝就静静地看了傅惊野很久。傅惊野那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运动会如火如荼进行中,慕英少了一大半学生,五校高三的学生都被赶回去读书了,只剩下高一高二进行学校之间的艺术与体育的角逐。

  国际一班按照科目表安排,组织学生到了城郊博物艺术馆参观。

  陆月白也来了。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露面,俨然已经跟南芮绮划清界限了。

  上次那件事情中,陆月白受到的影响远远不如南芮绮,当时她借口撞到桌子,一直在教室里看着,没有站出去。

  有陆星盏的庇护,更多的同学都认为陆月白跟大家一样,为南芮绮说话,只是受了南芮绮的蒙蔽。

  这里多所建筑,涵盖面积极广,已形成了文化区,诸多分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画廊、艺术馆、植物园、博物馆星罗棋布。

  前期大家还跟着讲解员一同参观,到后面就慢慢走散了。

  南姝是最先一批走散的。

  她腰酸腿疼,早早地就为自己选了一个清净之地。

  但由于此处是航空馆,穹顶涂上了神色的漆,装饰星星营造宇宙的环境,所以阳光没能有机会提醒南姝时间。

  打了个小盹,醒来后看对面时钟才发现已经中午了。

  她肚子有点饿,打算出去找点吃的,结果发现自己迷路了。

  手机没电了,离老师说的集合时间还早,南姝在温室里找地方坐下。

  温室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沙漠多肉植物,叶片肥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掐。

  南姝坐了没一会,脑袋又有点重,眼皮打架,撑都撑不开了。

  她歪着脑袋啄米,啄着啄着就要栽下去,一只手及时过来,托住了她的头。

  南姝睡眼朦胧地睁开眼,适应着光线,“陆同学?”

  陆星盏看她已经醒了,坐在了南姝身边。

  周围植被非常茂盛,来自热带的树木长得高大,入目一片葱翠的原始气息。

  “吃饭了吗?”

  南姝:“没有,我迷路了,找不到餐厅。”

  陆星盏前面一汪人工小湖,“我也是,走着走着就找不到路了。”

  他长按着手机一侧的键,屏幕很快黑尽。

  南姝瞌睡也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也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我要走了。”

  陆星盏也跟着起身,“那我跟着你吧。”

  在入口处的墙壁看了一会地图,记下了路线,南姝慢悠悠地走向一侧通道。

  全封闭的通道很长,好像没有尽头。

  南姝说完她手机没电的事实后,陆星盏摸到自己衣服兜里还有现金,“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请你。”

  他把皱巴巴的零钱抚平,里面好几张红色的钞票,边整理边谈起之前的事情。

  “这是前年在衣服里面放的了。当时也是手机没电,用不了打车软件,小姨家里没人,结果我逃了一天的课。”

  陆星盏的声音温柔如泉水,侃侃谈笑,温柔爽朗,像春光般明媚地照耀着一切,在他的光环里,你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和难堪,只有抽出新芽的蓬勃敞亮。

  但南姝是个擅长屏蔽一切的人。

  “班长不用请我吃饭了,如果我记得没错,出去以后有个庭院,庭院的花园外面就是出口了,到时候我会先走。”

  “南姝……”

  “或者你也先走也行,只要其他人别看到我们走在一起就可以。”

  陆星盏在身后拉住南姝。

  南姝站定后,他及时地收回了手,小心而犹豫着问。

  “你还在生气吗?”

  南姝回过头,桂圆核一般的黑眸望着他,不带任何情绪,也没说话。

  陆星盏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是必须要说清楚的,他们之间,有很多需要明白的事情。

  “这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很抱歉,一直没有跟你联系,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也缺席了。我错过了许多外界的消息,也违背了从前对你说过的话。但你知道,我没办法在东方瑛还昏迷不醒的时候置身事外。在她的事情上,我很内疚,如果我和徐瑟川早到一步,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困在火场,我难辞其咎。”

  “我知道你气我没有坚定地相信你,但是南姝,在这个事情上,我自己尚且都不能原谅自己,每天都在后悔,又怎么还有资格去找别人的问题。”

  “更加不能自私地成全自己的心。”

  陆星盏脑海里闪过沙滩上的画面。

  东方瑛对他的心意,陆星盏并不是没有一点察觉,但他没有办法回应东方瑛。然而在知道东方瑛可能因为他而出事后,那日种种就变成了一把刀子,反刺在心上。他后悔自己没能更好地处理情感,后悔那天让东方瑛难过了。

  南姝认同地点了下头,“嗯,你说得都对。但是东方瑛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却被爸妈关在家里,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为什么不来。那是我唯一能联系到外界的机会。”

  陆星盏愕然。

  他那些天在医院里浑浑噩噩,确实是有接到南姝的电话。

  她说:“陆星盏,你能来家里找我吗?”

  之后电话就挂了。

  被南家人发现了,强行挂掉的。

  陆星盏没有去。

  “我不知道你被关在南家……”

  陆星盏紧咬着唇,忽地意识到自己这荒唐的错误。

  心口的刺痛感,就像是一根根针扎了进来。

  陆星盏的确封闭过自己好些天,这期间便也错过了外界的消息。

  要是他知道南姝的处境,肯定会去。

  但是,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狡辩的机会,

  他总是忙着照顾好所有人,却放开了南姝的手,晾着这个明明是放在心上的人,遭受着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那天南姝那通电话多么重要,她孤注一掷找到的人,是他。

  但那时来到她身边的人却不是他,是傅惊野。

  他生生地,错过了。

  陆星盏走近南姝,双手握住她的肩头,他的眼里是令人动容的深情与破碎,“南姝,往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我向你保证。可以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吗?”

  陆星盏自知自己哪里还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可他依然祈求着,就算他贪得无厌,寡廉鲜耻,他也无法冲破内心固执的奢望,

  “离开傅惊野,回到我身边,行不行?”

  如此直接、自私,真不像是陆星盏能说出来的话。

  他穷途末路,只是想挽回。

  手指颤抖,举步维艰,想要重新拉住她,哪怕只是一片衣角。

  南姝无动于衷,好像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陆星盏,我从前难道选择过你吗?”

  陆星盏怔住。

  “什么?”

  南姝直直地望着他,“你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跟我道歉,这些我都不是很在乎,如果你需要,我轻易就能原谅你。不想和你太熟,也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不想装了。”

  我不想装了。

  如晴空霹雳。

  陆星盏的世界天崩地裂,他已经不能思考了,反复地琢磨了南姝这话很久,才能明白一点其中之意。

  恍然大悟般,嘴角微扯。

  “你真的……一直都在骗我?”

  陆星盏眼里终于落下了一路水痕,通红的眼里泪膜闪动,怔怔地望着南姝,好像在辨认这到底是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数次对比着现实和记忆里的她。

  陆星盏从来没有看错过人,他从来没有。

  可南姝却给了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禹逸飞?琴行?还是更早?”

  陆星盏拉住南姝的胳膊,失去往日的礼节,他的力道很重,正如同此刻他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时的痛苦,“我难道真的只是你的跳板,你的工具么?”

  南姝感受着陆星盏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浑不在意。

  “你是在质问我吗?”南姝从他用力的指骨抬起眼,就这样毫无回避地,仰头望进他受伤的眼里。

  面前端方如玉的青年,如今像一条被遗弃的小狗,卑微可怜地等待着噩梦醒来,等着她给一个仁慈的答案。

  然而——

  “不用再装深情了。世上只有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吗。一边舍不掉你青梅竹马的东方瑛,一边又觉得心里还装着我,怎么,这是演的哪一出,白玫瑰和红玫瑰?”

  “你不过是不愿放弃那一寸寸的利益。你永远都知道什么对自己是最好的,善良不过是你用来装饰自己的工具,当真遇到触犯切身利益的时候,你还能藏得住自己的本性吗。终归不过藏在乐善好施外表下的利己主义。”

  陆星盏深深蹙起眉,“利益至上?我在你心里一直这么虚伪功利么?南姝,你别忘了,到底是谁先拒绝的谁。”

  南姝挣掉陆星盏的手,“就你那自以为是的表白吗?为了我你放弃了自己坚持的高傲,我就需要感恩戴德,同时祝福着你和你的朋友天长地久?你根本没有准备好跟我在一起,贸然地说出那样的话,我等着被你短择后抛弃么?“

  陆星盏没想到南姝会这么想,“如果你答应我,我当然会一心一意!但你从来没有给我一个能坚定的理由。”

  陆星盏感到愤怒,却又无比地悲伤,急切的争辩转瞬即逝,他变得痛苦又无助。

  站立不稳地狼狈退后几步,面前的空气好像也变得稀薄,他感觉到气闷,窒息。

  “可即便是你对我若即若离,我也依旧坚持到现在不是么。我一直都在坚持,无时无刻,我变得急功近利,变得被动和冲动,所有的心思都很难藏了……南姝你可以否定我,可以否定我的从前,但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现在能不能再看一看结果,我现在仍然在等你啊,没有你任何的回应的情况下,还在厚着脸皮站在你面前。”

  南姝沉默了一会。

  “那是你还不知道我的从前。”

  陆星盏否定,“不,我知道。”

  “你不知道所有。”

  所以那天餐厅里,陆星盏才会说,忘掉从前,让他们过去吧。

  因为他那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只知道王秋所说的那一些片段。

  真实的情况,是他这种好学生没办法想象的。

  也是没办法这么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

  陆星盏却摇头。

  “我知道所有。”他强调,“我知道全部。”

  陆星盏垂下头,视线放在地面,强忍着夺去他体力的悲伤情绪,一时竟有些精疲力竭,天昏地暗。

  “一本一本抹黑你的资料,描述夸张的坏话,不堪入耳的形容,我知道这些以后,我并没有任何改变。”

  陆星盏眼睫濡湿,红肿的眼睛看着南姝,哀伤而坚定。

  “我知道了你的全部,但我仍然爱你,爱你现在,也爱你曾经的过往。”

  陆星盏哽咽着,声音沙哑而闷沉。

  他凝望着她,像深陷苦难无法解脱的信徒,恳求她理解这句话,理解他的破釜沉舟的决心,和终于说出口的爱,虔诚地期盼着她的回心转意。

  “你现在明白了吗,南姝。”

  柿子热热闹闹地挂在树上,熟透的果实掉落在地,砸出香甜粘稠的汁水。

  门廊后的汉白玉石柱后,有一道身影无力地靠上去。

  仰头空洞地看向远处,迎着灰暗下去的天光,他闭上双眼,随着喉结滚动,发干的喉咙一阵刺痛。

  郊区肃杀的秋风,吹透他绸质的黑衬衣。

  作者有话要说:傅惊野下意识目光危险地沉了一下,当阳光投向对面的玻璃反光时,他不由自主地撇了一眼里面的自己。

  ——可恶,她夸我好看。(马上跑去照镜子)

  饼饼:我一定是人生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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