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姑娘_七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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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姑娘

  倾斜的阳光渐渐拔高,薄雾散去,洛城的春光不刚不烈,明媚的刚好。

  阳光落在眼睫上,眉翎轻□□了颤,扭头避开男子的视线,将本就纤瘦的身子缩得更紧。

  驱马没日没夜的跑,身上几日未换的衣袍还带着刚从燕山逃出来时的血气与浓烟,与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格格不入。

  她一张面孔精致,却惶然,鼻尖还犹沾着几丝未来及清洗的烟灰,在黑夜尚且看不清什么,白日里阳光这么一照,简直狼狈得无所遁形。

  街边不知哪家包子铺的蒸笼里正飘散着香气,鲜肉馅的,眉翎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饥肠咕咕的叫,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油然而生。

  “七哥!”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清脆又宏亮。

  男子一怔,待他下意识的收紧手臂时,一段柳条一样的腰肢已从他臂弯滑落,眉翎趁着这时间快速的跳下马匹。

  人潮百里的街市很快就恢复了人来人往,城门下的将士也悉数追赶了来。

  眉翎下马后便向着人流密集处跑去,身后突然又逼近的马蹄声中越过一道嗓音,低沉之中隐隐透着急切,却莫名的叫人觉得温柔又动听。

  “姑娘……”

  他果然发现了!

  眉翎心怦的一跳,匆匆回了一下头。

  男子一身玄色衣袍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形挺拔,渐渐靠近的官兵在他马下聚集,远处洛城高耸的城门掩映在春日烟红柳绿之中,小城镇一春的富贵风流仿佛都成了他的背景。

  很快,街肆上又有马蹄声传来。为首一武将驱马上前,领着一队将士将闹市的人群朝着街两道轰去,男子就此驻马,眉翎顺着人流而退,却再顾不上看他手中握着的事物,心几乎要跳跃而出,她听见有人高声唤他,七爷!

  临行前的那一夜,哥哥口中的人,父亲最得意的学生,燕国皇七子,七王爷,周昭琰?

  “七哥,张府已被奉旨封府了,父皇传来密旨,诏你即刻回京。”

  说话的人压低了嗓音,见前方半晌也没回应,他驱马到男子旁侧,也顺着男子的方向,打趣的朝人群望去,“这人胆挺肥的啊,连云骓都敢驾,可惜了,身段看着不错,要是个女的,爷肯定就收了……”

  说者顿了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补充道:“七哥,臣弟说的是自己收……”

  沉默,是比先前更死寂的沉默。

  说者侧目,莫名的觉得男子瞪了他一眼。

  “回!”

  男子一声令下,提起缰绳前最后朝长街的人群又看了一眼,随后驾起了马匹,一串红瑚耳坠已被他收进掌心。

  一队骁骑极快的路过了洛城,仿佛一个小插曲,散在这个小城镇的春风里。

  朝廷的大角色一走,那些急吼吼的赶来的官员自然该干嘛干嘛去了。

  城门内,几个交班的士兵又懒懒散散的窝在墙角闲聊。

  “我听说雁山一战死了不少人呐,朝廷动静不小,封个张府的老宅,居然还惊动七王爷亲自来督办。”

  “还有什么好封的,我看压根就没活口了吧?赫赫扬扬的苏家军一夜间说没就没了。”

  “是啊!你们说这皇榜通缉了那么多天,也没见逮到一个啊,怕是没战死也被烧死了。”

  “还哪来的苏家军啊?几个不知死活的在这胡说八道,你们看到没有,皇榜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着呢!谋逆,抗旨,叛逃,有这乱嚼舌根的功夫,还不如去仔细盘查,没准祖坟上冒青烟,叫你们碰上了,那好处可少不了。”

  “头,人那明明是黄纸红字。”

  “就是!就是!”

  “去去去,一边当差去,少来烦爷!管他什么纸什么字呢,爷是军人,只知道宁当败兵不当逃兵,光是叛逃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唾沫星横飞,一士兵头子昂首挺胸的拍了拍腰间的配刀,“爷我瞧见了,先一刀宰了他们,再去领赏!”

  士兵头子嗤声轰散了几人,趾高气昂的与眉翎擦肩而过。

  若非还想捡回那枚耳坠,她是绝不会再掉回头来的。

  其实,一路走来,这样的冷嘲热讽不曾少听。

  看热闹的人总是别有一番情致,或唏嘘或惋惜,或不痛不痒的骂上几句,反正那是别人的悲伤,无关自己。

  若说皇榜通缉可以视而不见,但打她记事以来,苏家数十载戎马维系北境安宁,这样诽谤的话,如何装作不闻?

  但此时此刻,眉翎已顾不上士兵们口中的冷言碎语。她睁大眼睛,朝着那一队人马离去的尘浪惶恐又茫然的望去。

  张氏是她母姓,洛城是她母亲祖籍,而他们口中被封的张府,正是她母亲的祖屋。

  而那人,居然是来督办封府的!

  虽说,母亲祖籍这种地方,在举国通缉的情况下,谁也不至于傻到去自投罗网。

  但心里还是无端有一丝失落,眉翎眼巴巴的看着京都方向马蹄扬起的最后一缕烟尘也散去。

  三王爷是燕山的督军,同是皇子,这一遭竟也因苏家一案被软禁。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此刻撇清关系,是明智的,她不怪任何人。

  城外吹来的风,还带着雾气未散的阴冷。

  眉翎用力抹了抹脸,转回了身,一群士兵还在三三两两的议论,时不时骂上几句。

  她不知是怎样咬着牙顺着拥挤的人群入的城,她一路奔波至此,显然不是为了路过。

  怒骂是别人的,愤怒是自己的,她现在除了闭嘴还能做什么,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她得先找到一个人,也许可以问一问苏家这天大的冤案,哪怕只是一鳞半爪。

  暮色渲染,当白芨口中的街肆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天边最后一抹亮色也褪去。

  “小姐,白妈妈让我们投靠的白芷姨娘便是在这里了。”

  白芷与她们口中的白妈妈是姊妹,两人都曾是眉翎母亲的陪嫁丫头。

  白芷当年不知缘何离开苏家,但从眉翎记事起白芨就一直照顾着她,直到那夜大火烧到军营,她执拗的不肯离去,最后被墨玉和白芨架上了马。

  当时,白芨取下发簪猛的锥入马背,匆忙间只来及说了这个地名的一家医馆,眉翎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她转身又奔赴了战火,她说,她还要去寻少爷……

  吱悠一声开门响,将眉翎的思绪拉回,夜不知何时已浓如墨洇。

  小城的街肆上店铺悉数已打烊,也无怪乎伙计只闪了一道门缝,惊讶的打量着两个披星戴月而来的人。

  “这么晚了,二位是买药,还是寻医?”

  扣门扣得手都疼,这会一开门,墨玉早已不耐的直言道:“我们找白芷。”

  空气静了几瞬,若非夜已深,只怕也难发现门后窸窣的声响和顷刻擦亮的火光。

  然而伙计愣了愣没说话,一道苍老的男声自他身后越来,“天色已晚,二位若是买药,我们便为你们包上一些,若是寻人,还请去官府吧!”

  未待两人有任何回应,门已砰的一声关上。

  “哎?你?没错,是这里!”

  墨玉压着火环顾了一圈,顿时恼了,军中耍大的孩子,死人比活人见得都多,哪容得下被人这般糊弄。

  她一步迈回台阶,二话不说已奋力锤起门来,似将连日来的惋懑一并泄到门上,木门如在风中打颤,却再无人应答。

  咣咣的砸敲声在幽寂的长街上荡着几分诡异的回响。

  墨玉最后准备踹上去的一脚是被眉翎拦下的,两个姑娘相视沉默了半晌,约莫是想到一块去了,即便此刻白芷就在门后,可苏家两子被通缉的事已是天下皆知,谁又愿惹得一身腥呢?

  洛城的街并不宽,两人牵着马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的走着,竟显得这街道似与黑夜一般,长的没有尽头。

  墨玉强忍着缄默无非是怕惹她家小姐伤心,虽说她家小姐向来也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但这数十日来一滴眼泪也不曾流过的人,只怕是靠什么强撑着。

  眉翎沉默却是因为念及一事,当时匆忙,白芨未必来得及说,若医馆中的人并非不愿收留,却依旧对二人佯装不睬,那只怕,她与墨玉都忽了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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