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疾病_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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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疾病

  女生所面对的,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枪,还有一个一旦被激怒,就会变得很可怕的男人。

  吴若沛颤颤巍巍地想站出来说话,毕竟,程欢还是胆小了一些,显然是跑了一半又害怕了,打算溜回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眼下,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张口比较好。

  这是程欢的错,也是别墅里上上下下几十个人的错,要不是他们的疏忽,不会发生这种事。沈少正压抑着没有发泄,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于是,就这样僵持着,气温跌入令人窒息的绝对零度,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胆子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直到女生忽然朝着沈非墨跑了过去,几乎往他的身上一砸,用力的,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一瞬间,手里的枪落到了地上。

  ”沈非墨...”程欢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的人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连沈少自己的都不清楚吧。

  如果能够早一点知道的话,程欢想。她就不会那样狭隘地定义他了,而现在,她似乎也能够理解了。

  沈非墨一定有过一段很不容易的日子,那些伤...过来这么多年,依然留着不深不浅的痕迹。

  越是这样想,她就越是难过的想哭,而且越哭越大声。

  沈非墨将脸从怀里抬起来,他睨着这一张脏兮兮的面容,”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从哪里学回来的招式,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就算是这样,那还是动了逃跑的念头。

  ”沈非墨...”程欢抽抽噎噎,”痛不痛?”

  她的眼睛通红,全都是晶莹剔透的泪,沾染着睫毛,湿漉漉的,她将他的袖口再次挽了起来,那些细碎的小刀痕,展现在夜里的徐徐凉风之中。

  女生的手指很轻很轻地摸着那些伤,她抬头,看着他问了一句,痛不痛?

  一定是很痛的对不对?

  他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失神,然后,他沉默。

  许久,沈非墨抬起手。一颗一颗,擦去她的眼泪,”没有感觉了,应该就算不痛了吧。”

  男人淡笑了一下,”你大半夜到底去哪里思考了这个问题?”

  他明白了,她怕是想不通,所以要到外面吹凉风。

  有时候,程欢也不是傻得好哄,她没有相信他所说的理由,那些伤,并不是她在床上造成的。

  她本想实话实说的,但又记得陆娆送她回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靠近沈宅,估计是不想让沈非墨知道。

  于是,程欢告诉他,”就在附近散步。”

  沈非墨的眉依然顿了顿,他听到这个回答,当然也满意不到哪里去。

  ”散步?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本来就发烧还要到处折腾。”口吻并不大好,但依然耐着性子将她的脸擦干净,”如果你想让吴妈她们少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就给我安分一点,不然我先对她们开一枪。”

  程欢知道,他这又是在威胁她了。

  如果她真的丢了,承担沈非墨暴戾后果的人。肯定是她在别墅里最亲近的人。

  程欢吸了吸鼻子,为了自己的任性,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好在大家都没有什么事。

  而那把枪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被拾起来,仿佛被遗忘掉了。

  沈非墨专心专意地给女生擦眼泪,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狼狈不堪的?

  也不是受了委屈,反而是因为他身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伤。

  想到这里,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发笑。

  ”沈非墨,你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她低头,只看着地面上的石子路。鼻音很厚,却非常认真。

  这下,他的手又是一僵。

  ”嗯,你又发现什么了?”

  程欢的目光变得有些闪烁起来,”我...我其实上一次就发现了,你的柜子里有吗啡,有精神控制的药,还要绳索,手铐....刀子...”

  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看过书...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睛,”反正,你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沈非墨见她一本正经劝他的模样,真的仍不出嗤笑出声了。

  看过书?到底看了哪些乱七八糟的书?

  ”吗啡对神经是有害处的,时间长了就会形成依赖。”

  程老师在线进行心理辅导和教育?

  沈非墨并不打断,而是带着兴致地耐心聆听。

  ”还有啊...如果你忍不住真的想要伤害自己...如果你只有通过这种方式解压的话..你可以多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分散一下注意力,其实还有很多种方式转移注意力的...比如运动之类的...”

  沈非墨打断,”包不包括床上运动?”

  程欢一下子被噎住了..她刚才所说得话,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很认真很认真。

  她希望沈非墨能够好起来,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的,不要这么任凭自己黑暗下去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如果是发自内心愉悦的话,那就更好看了,他就是应该多笑一笑。

  才不是想和他开黄腔。

  ”说完了?”

  把脑子里想说的话,都颠三倒四地组织了出去,程欢点头,她说完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沈非墨挑眉,”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让我说几句?”

  女生的目光晃了一下,然后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吗啡,我承认我从前很依赖他,不过现在早就停了。”手指划过她的两边的碎发,然后将它们安安分分地别到了耳朵后面,”至于绳索和手铐之类的,我没有用过。”

  ”...那是给谁用的啊...”

  她的疑惑浮于表面。

  ”没有非要给谁用。程欢,你到底看了什么误人子弟的书...我不过就是放在那里,绳子就是绳子,刀子就是刀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沈非墨没有骗她。

  程欢呆呆地看着他,动了动眼睛,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是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蠢啊..还是说...她的脑洞太大?唔,好像也不是。

  她莫名其妙地觉得,按照沈非墨的个性,他真的很有可能拿这些工具去做些什么别的很变态的事,只是单纯放着的话,才没有那么可信....

  但沈非墨真的没有在骗她吧?

  他的脸上正写着”你是个白痴”这几个字呢....

  周围干站着一行人,本以为至少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结果不仅无事发生...画风还瞬间变得宁静温和。

  他们貌似才不应该在这里煞风景.....于是,纷纷转过身去,进屋的进屋,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如果你要是不高兴了。其实可以和我说的。”

  ”和你说....”沈非墨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朋友能听得懂吗?”

  程欢的脸红红的,”我不是什么小朋友.....我马上也要成年了。”

  ”是啊...”他笑,”你要生日了。”

  她的目光顿住,”你记得吗?”她总觉得,除了外婆以外,没有什么人知道她的生日。

  可沈非墨却说,”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记得。

  ”想怎么过,嗯?”大手穿梭过女生的发线,程欢的脑子懵懵的。

  不知道要怎么过啊....她对生日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不过是因为舒雅,她才知道生日也是可以过得那么热闹的。

  但她也没有什么朋友,她好像....只有沈非墨。

  ”不知道?”

  他问。

  程欢点了点头。

  算了,反正还要一段时间。

  深夜的风吹在人身上,和小刀子刮过似的,她打了个喷嚏,都快忘了..本来就在生病。

  ”以后这么晚了,不许出去。”

  沈非墨带着程欢进屋,语气又变得凉飕飕的。程欢本以为应该没有人会发现的,但她好像还是太想当然了。

  别墅里的空调一年四季都是恒温,暖暖的,很舒服。

  一番波折之后到底还是陷入了沉寂,暴风雨无声无息被无声无息地解开,不知多少人从睡梦里惊醒。又再次合上昏昏欲睡的眼睛,这次是真的宁静了。

  程欢躺在床上,从酒吧里出来,身上总染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赶紧去洗了个澡,垂着湿漉漉的头发,终于觉得有些困了。

  睡裙上的图案是只小熊,这还是初三的时候买的,是她为数不多从靖远带过来的衣服。睡衣之类的,程欢还是比较喜欢穿旧的,年长几岁,个子也窜了,但穿着还是绰绰有余。

  这种私人的东西总带着各人独特的味道,而程欢的小睡衣便时时刻刻都萦绕着淡淡的奶香味,小熊见证了少女身体的变化成长,直到成熟的气息日夜侵占着这份绵软,窥探着羞赧青涩。

  沈非墨摸了摸程欢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程欢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算了,躺好。”

  沈非墨坐在床边,将女生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处,吹风机的热风略过发线,很暖和,很舒服。

  她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深深地埋入其间,像是小朋友睡前要抱着娃娃,又像是小袋鼠回到妈妈的口袋,或者说,婴儿最初在母体的时候,便是这样一种姿态,很有安全感。

  但这样反而不太方便沈非墨吹头发,他动了动,”过会儿再抱。”

  这句话说出去,却没有反应。

  睡着了。

  他无奈,只得先将她的头发吹干,再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她却真的把他当做娃娃,不愿松手,他只得先让她抱着一个枕头,这才哼哼卿卿地变乖。

  沈非墨看着她,然后沉了沉眼眸。

  程欢的猜测到底是对还是错?

  只有他清楚。

  她并没有在胡思乱想,她所猜的基本上都是对的。

  绳索,刀子,手铐,一系列控制精神疾病的药....

  那些东西确实是拿来控制谁的,却不是沈非墨自己。而是沈非若。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的情况之下,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甚至能和沈非墨静静地说会话儿,坐在卧室里弹一会儿钢琴,还认得叶瑜吴妈到底是谁。

  坏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她大喊大叫,又哭又笑,六亲不认,会暴怒地摔掉房间里的一切东西,她将周围的人全都那些害过她的坏人。

  哪怕是沈非墨。她亦会对着他咬啃撕打。

  而那些镇定剂、工具,还要药物,都是在她发疯的时候,强制性稳定她病情的手段。

  这不是沈非墨想要的,他从来都不想看到自己的亲妹妹被医生们压在床上,被当做一个疯子对待。

  沈非若痛苦地扯着嗓子尖叫,挣扎,整栋别墅都沉浸在惊悚的惊涛骇浪之中,他们不忍看到这种场景,光是听到那种凄厉的声音,便觉得心里难受得仿佛缺了一大块。

  那是曾经漂亮骄傲,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沈非若。

  而沈非墨就站在那里,静默地看着一切,似乎笼罩了一层很孤寂的阴云。

  ”沈先生...您要不然还是出去吧。”

  主治医师是国内最顶级的精神科头把交椅,他之所以这样劝,完全是站在病人家属的角度考虑,毕竟,其实这挺残忍的。

  ”不了,你们继续。”沈非墨的口吻淡薄而孤寂,语气平静,眸子底下却仿佛镀上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叶瑜以为,那是他在十八岁以后,为数不多流露出来的悲伤情绪,绝望到了谷底,好似一个人,孤独地置身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于是,医生们也只能继续,除了将药物注射入沈非若的体内,让她稳定下来,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渐渐的,女生的哭喊挣扎尖叫归于平静。

  她头发凌乱地埋在被褥之中,泪痕交错,身体颤抖,她如扭曲的小兽喘着气,精力却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点一点耗尽,只剩一双快要裂开的眼眶,红得出血。

  ”非若。”沈非墨的眸子酸涩,他的声音沙哑,在她身边缓缓坐下,单手抹去她的眼泪,”我是哥哥。”

  我是哥哥啊。

  他们流着同样的血,是双胞胎,他是她的哥哥,一直一直,会保护她的。

  沈非墨,沈非若,一个人痛的话。另外一个人也会痛。

  ”哥哥....”她好似被拉回来了一丝清醒的魂魄,喃喃地重复着,”哥哥....”

  沈非若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哥,哥你杀了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杀了我....”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要更痛苦了。

  ”非若,你听话。”

  沈非若的眼神晃了一下,他是哥哥,他不帮她,对吗?

  然后,她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听话....听话.......”

  笑声越来越大。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起身,扑向了他,血液顺着齿间蔓延开来--沈非若对着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下去。

  他皱眉,任由她咬着,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许久,她松口,绵延着浓烈的血腥,她哭着问他,”哥...疼吗?”

  而沈非墨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子,我不会疼的。”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她是他的妹妹,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她还认不认得他,他都会照顾她一辈子。

  哪怕是一厢情愿。

  沈非墨聘请了国内外的顶级团队来治疗沈非若的病情,她的病情依然时好时坏,留下的创伤太大,要根治的可能性为百分之零,可他依然尽力将她拉上岸。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沈非若正常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候还会和别墅里的人说说笑笑,甚至还帮着吴妈在厨房做饭,每次看到这种情景,大家都会想,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对不对?

  这样的日子大概断断续续了有三年之久,以沈非若从四楼跳下去告终。

  她到底还是选择了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算得上是解脱,从头到尾,她其实从来就没有好转过。

  那大概是沈非墨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就是被这种浮于表面的宁静所蒙蔽。

  而沈非若自杀的那天,也是他第一次在别墅里开枪杀人,照顾沈非若的护工死在了他的枪下,沈家第一次见血。

  从那以后,他便走向更加极端的人格。连带着沈非若的那一份。

  在没有抓住程欢以前,沈非墨将那种手段都用在扩大沈氏之上,弱肉强食,他肆意瓜分掉商界那些大大小小的企业,没有理由,或者说,弱就是理由。

  甚至是安安稳稳的小公司,沈非墨都会将人家的心血亲手毁灭。

  人人都说,他没有必要做到那个份上,至少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他们有儿有女有家庭,多少人指着那份工作生活?

  而沈氏顶层,沈非墨脚下踩着的天台,便是整个a市最高、最耀眼的存在。

  海市蜃楼,烟雾缭绕,足够俯瞰所有的一切,就像上帝俯瞰渺小到微不足道的人间一样。他就是有资格主宰别人的一辈子,因为他是这里的上帝,决定了所有的游戏规则。

  他说,那些本就没有意义的存在,那不如让他彻底变得没有意义好了。

  毁灭掉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企业,这就是沈非墨给出的理由。

  而这一年。商界算得上安稳太平,能够大松一口气。无非就是因为沈先生懒得再玩了,他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程欢。

  程时晚的女儿是不是?

  沈非墨第一次见到那个女生的时候,靖远一中刚刚放学。

  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根本就不显眼,不过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女高中生,穿着校服,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来。

  端正又乖巧的五官,在班里算得上清秀,却也很普通。白白的皮肤,圆圆的眼睛,小小的唇。马尾辫,齐刘海。

  沈非墨坐在商务车里。修长的手指,正慵懒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他缓缓摇下车窗,戴着一副很大的黑色墨镜,遮盖住一张令人生羡的脸,视线里皆是那个女生的背影,连走个路都能看出来,这幅模样,肯定是乖乖回家的主儿。

  程欢甚至都不会和同学们放学走几条小巷子,去买东西吃,更不会去凑谁和谁好像在谈恋爱的热闹。

  外婆做好晚饭等着她,作业也有很多没写,她肯定是要早点回去的。

  沈非墨浅浅勾起唇角,忽然生起了一种要命的罪恶感--他改变主意了。

  程时晚是很有名的大美人,他以为,至少他女儿应该也有风情万种的潜质,被被丢进养鸡会所兴许都能扭着腰,自学成才揽生意,毕竟骨子里就带着她母亲的sao货基因。

  可那样就没有意思了。

  沈非墨没有想到,程欢看着青涩又内敛,咬一口,应该会很酸,也很刺激。

  他很想把她弄脏,想让她在单纯美好的世界里变得格格不入,想让她变成一个异类。

  程欢第一次见到他,她以为是巷子口的偶然,偶然撞见沈非墨掐着一只刚满月的小猫,却不知道她很早很早就被猎人列入了捕杀计划。

  叶瑜其实都做好沈非墨玩她几次就弄死的打算,他等着替那个可怜的女生收尸。

  但出人意料的却是,他似乎一直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倒是还给程时晚养了起来。

  有时候,沈非墨到底在想什么,很难猜。

  叶瑜想问一问,但这个男人又给不出什么正经的回答,他听完几次便也不想再听了。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撞见沈非墨窝在沙发里,姿态慵懒。怀里还搂着一个女生--他在教程欢打游戏。

  还真是好的不学,尽让人好好的学生往坏处跑,偏偏程欢还一幅”沈非墨好厉害”的表情。

  误人子弟。

  诶,等等,好像又是哪里不太对?叶瑜想不通,索性也没有多想。

  然后,又是一次,沈非墨这次没有打游戏,而是正在书房里办公,落地大屏连接着太平洋那一端的会议,而他左手撑着侧额,漫不经心地转着座椅--他确实是在认真听。

  手腕处的patekphilippe造价七百万。泛着银白色的华光。

  饶是看上去几分惬意慵懒,但注意力都放在了会议上。

  沈非墨并未发现在门口悄悄站着的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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